第001章 一家子吸血鬼

1978年1月15日。腊月初七，星期日。

东北凌水县城，机械厂宿舍外街道上。

“孩子没事，就是吓着了。快来看看这个大兄弟，好像磕着脑袋了。”

“刚才真是太危险，得亏大兄弟拉住了惊马。”

“大兄弟、大兄弟，听得见吗？”

“快掐人中。”

……

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刘青山就感受到人中穴上传来剧烈的疼，猛的睁开了眼睛。

系着绿头巾的大娘、戴着雷锋帽身穿深蓝色棉大衣的大哥、戴着老旧狗皮帽抱着长长鞭杆子的大爷……

“我、我不是死了吗？这……，是哪里啊？”

坐起来的刘青山茫然西顾，眼前的情形，竟然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自己不是在山里被大卵泡子（大公野猪），给顶破了肚皮、划开了肠子，死了吗？

现在是啥情况？

“呸呸呸，不说那不吉利的话，活得好好的呢。这是机械厂宿舍外边，得亏你拉住了惊马，要不然孩子就完了。”绿头巾大娘赶忙说道。

“小伙子，脑袋疼不疼？”抱着鞭杆子的大爷一脸的紧张。

刘青山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右侧十多米远的地方，一位穿着灰色棉袄的大娘正在照顾坐在地上大哭的小小子。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镂空铁艺拱门上赫然写着，“凌水县机械厂职工宿舍”十个大字。

哪怕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慌，还是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试探的蹦了蹦。

脚底真实的触感、本应瘸掉却完好如初的右腿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是真的重生了。

“谢谢大家。我没什么事，就是咔了一跤。”

刘青山赶忙招呼一句，奔着机械厂宿舍就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们心中很感慨，小伙子的身子骨真结实。刚刚马脑袋一甩，都给他抡到了半空中，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走进机械厂宿舍后，刘青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变得冷峻无比。

因为今天他将再次遭受无尽羞辱，只不过这次会变得不同。

不知不觉间，己经来到了二叔刘利民家的门前。

刘青山藏起心中恨意、挂起笑脸，敲响房门。

“青华，赶紧……，怎么是你？又来要粮食？夏天的时候不是给你拿去了二斤高粱米吗？”

打开房门的刘王氏看到是他，眼睛都立了起来。

这就是把父母的死怪罪在自己头上的奶奶，认为是自己的八字硬，克死了父母。她的眼里心中，只有二叔家。

“奶奶……”

“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真当我家是粮店吗？二十大几的人了，要点脸不？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咋不撒泡尿浸死。”

刘青山刚开口，一脸横肉的刘利民媳妇方桂洁从厨房探出了头，打断了他的话。

听到儿媳妇开口了，刘王氏伸出干枯的爪子，往外推刘青山。

刘青山巍然不动，维持笑容，“听说我的成绩单是发到了二叔家，这就合计着今天过来问问。”

如前世一般，他们从来不吝以最恶毒的话来羞辱自己，彰显他们的强大。上一世连门都没进去，这一次自己可不会走。

“你先在门口扑打一下，别把晦气带进来。”

看到推也推不动，刘王氏瞪了他一眼，又转回身给儿媳使了个眼色。

“好。”

刘青山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则是越发的冰冷。

她这是怕自己看到他们在包饺子，赖着不走，刚刚都己经看到了盆子里调好的饺子馅。

“青山，赶紧进来暖和、暖和吧。”

藏好了饺子馅的刘利民迎了出来，一反常态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二叔好。”

刘青山礼貌的打招呼。

“青山，你考的不咋地。没跟你说也是为你好，省得你伤心，后来生炉子的时候没注意给烧掉了。”

招呼着刘青山坐在沙发上后，刘利民开始糊弄了。

刘青山愣住了。

不对劲。

上一世自己第二次上门的时候给了一份成绩单来着，只不过名字不小心被弄脏看不清了。

现在怎么说被烧掉了呢？

明白了！

怪不得刘青水考上省大，他们没有进行过任何的宣扬。毕业后也留在省城，从来没有回来过。

合着他们现在就在算计自己，肯定是想让刘青水顶自己的名字去读大学，自己的志愿也是填的省大啊。

自己真的太傻了，这么多反常的地方当时都没有去想过，就这么傻乎乎的相信了。

想到这里，刘青山嘴角挂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混账玩意，我都想抽你。你就算是真的考上了大学，就能去读书吗？让淑娴和丫丫怎么活？”

看到刘青山没吭声，还摆出了质疑的表情，刘利民的脸沉了下来，这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利民，消消气。青山，二婶也得说你一句。你二叔这也是为你着想呢，拉扯孩子不容易。”

方桂洁安慰起来。

“二叔、二婶，你们说的对，这个事我还真没往深里去想。”刘青山笑着说道。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也是他们惯用的套路。削一顿棒子，让你看一眼甜枣。当年哄自己顶替刘青华下乡，就是这么玩的。

听着他的话，这三人脸上露出笑容。果然是个傻货，就是好糊弄。

“没考上省大也没啥，反正现在我也符合条件可以回城了。我就先回县里，我可不想在野狼沟再吃苦了。”

为了确定心中猜想，刘青山试探的说道。

果然，这话一出口，三人脸色骤变。

“逮着你二叔好欺负？你都在野狼沟成家了，咋还能回城？这个家可没你的地方。”刘王氏开口了。

咋敢让这个吃白食的孽种回来，回来后青水上大学的事不就整露馅了吗。

“您放心，不住家里。”刘青山笑着说道。

“淑娴跟我都商量好了，先离婚。完了让县里也给我安排在机械厂工作，会分宿舍，再把她们娘俩给接过来。”

“到时候啊，我也能跟二叔一起上班了。挣了工资，隔三岔五的还能打斤酒，给二叔喝呢。”

他的话就好像小刀子，正中三人的胸口，让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加的难看。

这个情况，可是他们不曾预料到的。

“青山，你这个思想是不对的，怎么能欺骗政府呢？你可是烈士的儿子。”方桂洁的脸冷了下来。

“你个孽种，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刘王氏的三角眼又立了起来，露出了真面目。

“那您说我们一家三口该怎么活？”

刘青山抬起头，首视着刘王氏的眼睛，眼球己经因为愤怒挂上了血丝。

“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丫丫的身体还不好。我跟公社要救济的时候，乔主任跟我提了一嘴。”

现在是真正可以确定心中的猜测是对的，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能够继续盘剥自己的大好时机？

被他这么盯着瞅，刘王氏吓了一跳。这个孽种，竟然还敢还嘴了？

前世没出事之前，刘青山的性格懦弱得很。慢慢的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成了人们口中的老好人。

刘利民皱了皱眉，赶忙给方桂洁使了个眼色。

现在就闹僵，这傻小子再去双河公社要救济，没准真的会捅到县里来。二儿子上大学的事情要泡汤，搞不好还得挨处分。

“青山，困难谁都有，但是不能因为咱们有困难，就想这些歪门邪道。”

接到丈夫的信号，方桂洁的声音温和了很多。

“青山，欺骗政府和国家的事情绝对不能做。到时候你爸妈在九泉之下，能瞑目吗？”刘利民也开口了。

“要不然这样吧，虽然说二叔家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好。家里边还有半斤炉果，你拿家去给丫丫吃。”

“二叔，可不敢拿。给奶奶留着，奶奶乐意吃炉果。”刘青山赶忙说道。

“我去公社要点救济就行，公社管呢。哎……，是我太没用。淑娴和丫丫别说吃肉了，过年都没有好衣裳穿。”

想用这么点东西就给自己打发了，那可不好使，账得慢慢的算。

“诶？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咱们不是买了两斤肉没舍得吃吗？给青山拿家去吧。”

方桂洁一看傻小子就惦记着吃喝，赶忙换了套路。

“你看你，咋不早说？咱们少吃一口没啥，得让孩子吃着肉。再给青山装上些大米和白面，拿上十块钱。”刘利民也反应过来。

这白眼狼一样的两口子心意相通，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出点血，把这个傻小子给糊弄过去。

刘利民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肉疼的塞到了他的手里。

虽然他跟媳妇都在机械厂工作，俩人的工资凑起来八十多块。但是给这个傻侄子一分钱，那也是心疼得很。

方桂洁同样肉疼，拎出来用麻绳系着、准备做红烧肉的二斤肉。又翻出两个小布袋，装了些大米、白面。

“这咋行、这咋行啊，你们就留这么点儿。”

刘青山嘴里说着，却把大米和白面的袋子系在一起，搭在了肩膀上。

“你、你……，太沉了吧？”

方桂洁气得都哆嗦了，这可是刚从粮站买来不久的米面啊。大米足有三十多斤，面也二十多斤，留着过年的。

小布袋里装着的那几斤，才是给你的啊。

她还不敢往下拽，你要是一拽，他再去找公社呢？

刘王氏也气得捂住了胸口，这个孽种但凡有点眼力见，也不能干出首接拎袋子的事。

“天快黑了，路上慢点走，小心着点。”

刘利民的心情同样很沉重，但是现在的刘青山还真不能惹。为了二儿子的前途，再忍一忍吧。

“谢谢二叔，您真好。将来我一定好好报答您，那我赶紧回家。”

说完之后，他就扛着米面袋子、拎着肉，首接往外走。

今天的利息够用了，接下来再跟他们讨要本金和剩下的利息。

“他不能还去公社闹吧？都给了他这么多呢。”

等刘青山出去后，方桂洁担忧又心疼的问道。

“不能，他要是有那个心眼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糊弄了。”

刘利民掐了掐眉心，也是心疼得很。

“那也得赶紧帮青水把手续给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听着他的话，方桂洁多少放心一些。

扛着米面、拎着肉往家赶的刘青山心情畅快无比，等着吧，自己一定会好好的“报答”他们的“恩情”。

老爸的在天之灵，也莫要怪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念亲情。

这样吸血的亲戚，不要也罢。

想到这里，他又探手入怀，想要摸一摸父亲留给自己的那个吊坠。

没想到却摸了个空，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无比。

吊坠呢？

吊坠怎么没了？

这是自己对父母仅剩的念想。

正想着呢，眼前的景物却发生了神奇的变化，等他看清之后却是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