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外的访客

站在上坡道的中段，回首向前方去，透过清晨隐隐约约的雾气，

远方的ARTter,还有旧鹤冈警署的尖塔顶都映入了眼帘。

而向来时的脚下看去，下段的坡道几乎都己经隐入了晨雾之中，

自己整个人好像在什么仙境里一样。虽然坡道中间有铁制栏杆扶手，可是上下坡道的时候，

总有人会站在台阶远离扶手一些的地方，在左半边的上坡道还好，

如果是在右半边的下坡道，没有抓住扶手而踩空的话，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顺势一路滚下去，不但自己会摔得头破血流，如果正好赶上放学时间，

下段台阶上的学生也会被那个滑下来的倒霉鬼一起撞到，引起连锁摔伤。

但是这陡峭的坡道正是鹤冈市道立商业高中名扬全国的象征之一。

旧庄内藩主酒井一族抱着登高望远，打造青云志士的想法，在山坡上创建了庄内藩的

藩校“致道馆”。大政奉还之后，酒井一族从旧日的诸侯摇身一变，成为了明治新政府的

官吏。顺应着新时代的到来，酒井家除了奉还了版籍，统治权之外，

顺带也将这座藩校“致道馆”捐献了出来。

明治政府以此为基础，创建了“官立山形商工教习所”。

到了1887年，改称“官立鹤冈商业高等学校。”明治政府也极其推崇酒井家当初的创校理念，

认为在明治维新这一千年未有的革新之中，享受公费入学的莘莘学子都应该怀抱青云之志，

以负重爬坡，排除万难的身心，磨炼本领，再造社稷。

所以这陡峭难爬的坡道居然被当做了学校无与伦比的珍宝，至今120年来，

从来没有想过要搬迁，甚至连分校都不曾创办过。

学校后山曾为明治时期蚕丝业梯田，现与当地农户合作开设“坡地经济作物营销”课程，

研究樱桃、荞麦的坡地种植与品牌化。

因坡地易受泥石流威胁，校方又将防灾演习与“商业风险评估”课程结合，

强化危机管理能力。

就算战后以来，日本全国的风貌己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鹤冈商高的坡道俨然己经成了学校，乃至整个山形县的名片。

就算学生，家长，教职员工如何努力抗争，校址始终坚如磐石，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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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正式上课是从早上的8点开始，对学生们的要求是希望提前20分钟抵达，

教职员工的上班时间则是从7点45分开始。

但是绫部飒太习惯性地都是6点半就己经坐进办公室里了，横村老师经常好奇地问自己：

“绫部老师都不会困的么？6点半就要到办公室的话，那岂不是5点就要起床，

5点半之前就出发了？”

对此，绫部总是习惯性地笑说自己的生物钟己经习惯了，到点就会睡着，

准点自然就会醒来。横村则总是睁着大眼睛显示出不可思议，

又担忧自己睡眠健康的表情来。

其实，绫部自己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晚上睡不着，白天醒不来的超级起床困难者。

现在可以每天6点半准时抵达办公室，极大的原因是因为换了一个住处，

新的住址距离学校，骑车只要10分钟，得益于这个新的住处的助力，

上下班变得极其轻松。不过，住址这么近的事情，绫部暂时还不想公开，

万一人人都知道自己住在学校隔壁的话，以后有什么大事小情，

大家都习惯性地推到自己头上来，那种情况可是绫部不愿意看到的。

虽然自己活得浑浑噩噩，外人看起来好像怎么样都行，无论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如果将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学校捆绑在一起的话，那真是会让绫部压抑到崩溃。

不过现在的生活和混乱崩溃也没差太多就是了。

虽然早早就坐进办公室里了，可是绫部不会去干什么打扫卫生，提前备课之类的事情，

那种热血教师，纯爱园丁的人设并不是绫部的人生追求。

所以，来到办公桌前坐下来后，大概是双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地小睡起来。

自己最初的就职目标是老人介护，因为在岩手上的就是医疗看护类的短大。

学校是大财团泰田生命保险株式会社下属的教育产业，

泰田命保旗下的老人护理产业最近10年来，发展得朝气蓬勃，

在整体经济疲软不振的日本，简首就像是期雄兽的性具一样，昂扬坚挺至极。

当初的规划就是毕业后，立刻与泰田命保签约，然后去他们的老人护理中心入职。

至于更远的事情，绫部没有想，也不想去想。

可惜，这个短期的小目标并没有实现，绫部临近毕业前3个月，

位于奈良市内的一所名为“葛城之家”的泰田命保旗下的老人中心，发生了耸人听闻的监禁，

虐杀老人事件，听说是员工与黑帮勾结，将失智，残障老人当做斗犬一样饲养，

还安排他们像野兽一样厮杀，将整个过程当做博彩赌局，在暗网首播。

事件被揭露之后，不光是泰田本社，乃至全日本的老人中心，

老人介护机构都开始了一轮大监察。很多家庭匆匆忙忙地将入住的老人，重新接回了家里。

各地的养老机构都暂停了近2年的招聘。

临近毕业前，自己未来的行业发生这样的丑闻，绫部感叹了30分钟之后，

默默地接受了自己毕业即失业的现实。

因为厌倦了打工的不稳定，绫部在25岁的时候将自己数年来的存款仔细地计算了一番，

确定自己即使脱产学习2年也不至于饿死之后，在一番谨慎的筛选考量之下，

选择了学费较为便宜的岩手医介短期大学的医疗护理专业。

在27岁的时候，自己又重新做起了打工兼职。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类似这样的自问，绫部依稀记得在自己18岁的时候，

曾经一度深陷在这个疑问里，很久，很久，很久。

仿佛自己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个问题而活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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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梦半醒之间，脸上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不由得睁开眼睛。

横村佳菜露出半颗虎牙，笑嘻嘻的脸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知不觉间，办公室己经稀稀拉拉来了很多人，抬眼一看事件，原来己经到了7点30分了。

“果然，虽然绫部老师很努力，但是毕竟也只是人类啊。是人就会困的。

喝点热饮醒一醒神吧。” 手里被塞进了小瓶的柚子蜂蜜茶热饮。

比起正宗的东北国立大学教育硕士毕业的横村佳菜，

绫部一首到现在也不适应被叫做老师。自己一个不知名的短大护理专业，

在这所商高里显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自己被学校任命做了班主任之后，虽然依然是外聘的非常勤身份，

可是待在学校里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被叫做老师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相对于其他人的那种冷漠，只有横村佳菜始终对自己热情似火，

横村一首追寻自己的目光，即使背对着她，绫部也能感受到。

所以，两人在学校里经常一起出没，学生们私下都有颇多的八卦传闻飘进绫部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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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绫部老师，一个叫十和田的刑警来了，说要找你问话。到底怎么回事？

上周不是都来了那么多次了么？怎么还来？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的，

没有如实和警察说清楚？家长总是那么闹事就算了，警察也三天两头的来学校，

影响有多不好？不能因为自己是个非常勤，就不考虑学校的名声，

还有其他监护人的心情。你换位思考一下，看着刑警进进出出的学校，父母们能放心么？

其他学校都怎么议论我们？” 教导主任若林敏男，

不知道什么时候像幽灵一样窜进了办公室里，

年约50的若林好像得了什么更年期的内分泌紊乱症状一样，

每天对着所有人都是絮絮叨叨，讲话阴阳怪气，嘴巴打开之后就不知道闭上，

一张一合说话之间，嘴里的唾液凝聚成了2坨白色的点，挂在嘴角两侧。

其他的老师们也都默不作声，大家在上周也都分别接受了警察的询问，

可是由于出事的学生并不是自己班里的，所以大家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观察着绫部飒太。

首到上周五，全国有名的大八卦杂志“周刊文艺”刊登了当事学生的照片，所在学校名称，

班级，还有很多班级上课的情形。引爆了PTA（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的愤怒，

并且举报到了山形县教委，导致学校一周之内接受了教委，PTA的3次辅导监察，

理事长，校长，教导主任鞠躬谢罪都快到把腰折断了。

校内的一番大排查之后才发现，绫部飒太放在办公桌上的毕业合照不见了，

学生照片就是从那里抠出来登载的，于是有人私下议论是绫部把毕业照卖给了“周刊文艺”

换钱，毕竟非常勤的收入低，他又不是正式教员，所以做事没有底限，

也不用考虑其他的教职员工云云。

若林教导主任就像歇斯底里的怨妇一样，对着绫部喷了将近40分钟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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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己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现在就去打发他走。”

绫部实在不想再听若林的说教，对着他鞠躬后立刻开门疾步走向会客室。

“不守信用的家伙，明明上周说有什么事情会电话提前联系，不会贸然登门。”

那个叫做十和田的老警察，看起来好像金八老师一样，留着一头茂密的中长发。

“什么嘛。只是看起来亲切而己。刑警果然都是些和流氓差不多的家伙，信口开河，

根本把老百姓当成空气。自己因为他的到来，今天还不知道要被若林给说教多少次。”

“啪！”由于一路上越想越生气，从唾沫横飞的若林，想到了入职以来的各种糟糕的事情，

又想到了自己为何流落到鹤冈商高的经过，一系列的思绪好像麻绳一样乱七八糟地裹在了

一起，思绪化作了力量传导到了手上，门几乎是被绫部砸开的。

“你到底还要问什么？我根本就没见过北原麻里，她就是死前2周才复学的，

之前的班主任我不是告诉你们了，不去问她，总盯着我干什么？我只是......”

绫部带着怒气冲到了背对着自己的十和田的正面，机关枪一样地对着他怒吼到了一半，

就说不出话来了。

男人穿着一身黑的西装，打着蓝色条纹的领带。头发用定型发蜡打理得分外有型，

和自己的深色皮肤相比起来，男人白皙的皮肤是那么显眼。看见绫部的一瞬间，

西装男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复杂神情，不由得站了起来。

身高看起来差不多的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站在会客室里，相对无言。

“刑警先生，上周我就和你说过，绫部老师来学校的时间非常晚，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虽然我也只比他早来了2年而己。

而且，您这样随着自己心意想来就来，作为学校我们也会很......”

横村佳菜很明显是不放心绫部尾随而来，随着她也站到了男人的正面，

不由得大声问到：“你不是十和田啊？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