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黑暗浓稠如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灵魂都为之麻痹的混合毒瘴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尸体高度腐败的恶臭、亿万怨毒诅咒沉淀发酵的腐朽气息,还有一种甜腻得发齁、却如同蚀骨之蛆般钻入神魂深处的奇异花香。
冰冷刺骨的阴风,如同亿万只无形的、带着倒刺的冰冷触手,永无止境地刮擦着的皮肤,钻进骨髓,带来深入灵魂的恐惧与寒意,仿佛要将活物的最后一点生机都冻结、剥离。
阿雀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由惨白扭曲的未知生物骨骸垒砌而成的池子里。
池中翻涌的不是水,而是粘稠如凝固油脂的暗绿色毒浆,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浓郁草木腥气。这毒浆中,混杂着无数细如发丝、却闪烁着致命幽绿磷光的毒虫!
它们密密麻麻,如同活着的、饥渴亿万年的死亡潮汐,疯狂地覆盖了阿雀的每一寸肌肤,啃噬着她的血肉!
剧痛!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
早己被反复折磨而麻木的神经,再次被亿万张细小的、带着腐蚀性涎液的锋利口器唤醒!
每一寸皮肉都在被撕扯、溶解;每一根骨头都在被噬咬、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她的十指指尖,皮肉早己消失殆尽,露出森森指骨,而那些贪婪到极致的毒虫,正如同钻探的恶鬼,疯狂地顺着指骨的缝隙,试图钻进骨髓深处!
她想尖叫,喉咙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过,又被粗糙的砂砾填满,只能从撕裂的声带里挤出破碎的、如同老旧风箱濒临散架般的“嗬…嗬…”声。
身体被一股阴冷霸道、源自魂淼本源的魔元之力牢牢禁锢在毒浆池中,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成了奢望。
曾经清澈倔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灰,蒙着一层浑浊的、仿佛沉淀了所有绝望的阴翳。
灵魂,似乎早己被这无休止的黑暗与痛苦碾磨成齑粉,只留下一具承受酷刑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只是永恒黑暗中的一个瞬间。
那附骨之疽般的啃噬感骤然消失,如同退潮。
冰冷的、带着滑腻玉石触感的手指,如同从幽冥最深处探出的毒蛇之吻,缓缓抚上她苍白冰冷、毫无生气的脸颊。
魂淼那妖异诡谲的脸庞,在粘稠的黑暗中无声地浮现,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深紫色唇瓣上细微的纹路,感受到他呼出的、混合着奇异幽香与墓穴腐朽的气息,冰冷地喷在阿雀的脸上。
“小东西,命还挺硬?”他非男非女的黏腻声线带着一丝玩味的愉悦,如同最锋利的冰针,精准地刺入阿雀早己千疮百孔的神经末梢。
“骨头够硬,倒也对得起林昭辞那蠢货为你拼掉的半条命和一身修为。”
阿雀空洞的眼珠没有丝毫转动,如同镶嵌在腐朽面具上的两颗灰暗石子,倒映不出任何光影。
魂淼似乎很享受这种单方面的“交流”,自顾自地低笑起来,声音如同钝刀在生锈的铁皮上反复刮擦,令人头皮发麻:“无聊吗?本座给你讲点新鲜的,提提神。”
他冰凉的指尖带着恶毒的戏谑,缓缓划过阿雀深陷干枯的眼窝,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行。“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好阁主’啊……啧啧,还没咽气呢。”
阿雀的身体,在“林昭辞”这个名字出现的刹那,极其微弱地、如同濒死蝴蝶最后的振翅般,绷紧了一瞬。
那死灰般的眼底最深处,极其艰难地挣扎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旋即又被更深的死寂吞没。
魂淼捕捉到了这丝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波动,妖异的眼眸中兴趣陡增,如同发现了新玩具。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黏腻,如同淬了剧毒的蜜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注入阿雀的耳中,带着摧毁一切的恶意
“更可笑的是……听说他拖着那副经脉尽碎、道基崩毁的破烂身子骨,像个疯子一样……还在西处找你呢?”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如同凌迟前的停顿,欣赏着阿雀骤然变得紊乱、急促却依旧微弱到极致的呼吸
“真是……情深似海,感天动地啊……可惜,不过是条在泥潭里徒劳挣扎的可怜虫罢了。”
林昭辞……废人……道基崩毁……还在找她……
这几个词,不再是冰锥,而是化作了烧红的、带着倒刺的烙铁,裹挟着无法形容的毁灭力量,狠狠凿穿了阿雀意识深处那层由无尽痛苦和绝望浇筑而成的、厚重到极致的麻木壁垒!
那壁垒轰然崩塌,露出了后面被压抑到极致的、足以焚尽灵魂的恐怖情感岩浆!
“呃……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仿佛从地狱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凄厉嘶鸣,猛地撕裂了她早己破烂不堪的喉咙!
这声音充满了超越所有肉体折磨的、源自灵魂被生生撕裂的极致绝望与剧痛!不再是无力破败的嗬嗬声,而是生命在终极痛苦下发出的、最惨烈的绝响!
伴随着这声撕心裂肺的嘶鸣,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内到外彻底撕碎的恐怖痛楚,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开!
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某种维系着她存在的核心——正在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捏碎!
“噗——!!!”
一大口暗红近黑、混杂着破碎内脏组织和凝固血块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她口中狂涌而出!
血沫溅落在惨白的骨池边缘,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与此同时,阿雀那早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遍布新旧伤痕、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躯体,猛地向上反弓!
如同一张被拉到极限、即将断裂的朽木之弓!她死灰的眼眸骤然瞪大到极限,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所有的麻木死寂被一种纯粹的、濒临终极毁灭的恐惧和剧痛彻底取代!
仿佛在那一刹那,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胸腔里,那颗在无数痛苦折磨下早己脆弱不堪的心脏——
砰!
一声唯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如同精致琉璃被巨锤砸碎的脆响,在她灵魂深处炸开!
心脏……碎了!
一股比万魂噬骨、比毒虫钻髓恐怖亿万倍的终极剧痛,如同灭世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她残存的所有意识!
那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终极的虚无感!
她的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吹灭,堕入永恒的、连黑暗都不存在的绝对虚无!
就是此刻!
就在那“心碎”的感觉达到极致、意识即将彻底被虚无吞噬、连痛苦都感知不到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深邃到仿佛能吸纳宇宙诞生之前所有光明的终极漆黑光芒,毫无征兆地、如同沉寂了亿万纪元的死寂星核轰然爆发,猛地从阿雀那反弓到极限的瘦小身躯内喷薄而出!
那黑光并非吞噬光线的黑暗,而是一种代表着“无”、代表着“终结”、代表着万物归墟的终极虚无本质!
它爆发的瞬间,并非狂暴的能量宣泄,而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否定”!
魂淼那只抚在阿雀脸上的手,如同被无形的、带着绝对零度的巨锤狠狠砸中!
那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被一种更可怕的、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要被抹去的灼热虚无感取代!
一股源自本能的、前所未有的惊悸瞬间攫住了魂淼!
“什么?!”他狭长的妖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近乎失态的惊骇!身形如遭雷击,猛地向后暴退数丈,宽大的黑袍被无形的力场撕扯得猎猎作响!
他死死盯住阿雀,脸上所有的玩味、残忍瞬间凝固,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凝重取代!
只见那深邃的、仿佛连目光都能吞噬、连灵魂都能吸入的漆黑光芒,并非稳定地包裹阿雀,而是如同濒临失控的毁灭风暴,在阿雀身体周围疯狂地旋转、坍缩、膨胀!
每一次变化都带着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感,仿佛随时可能将她自己连同周围的一切彻底湮灭!
粘稠如油膏的剧毒浆液池,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嗤啦——!”的恐怖尖啸,瞬间被蒸发、净化!池中亿万闪烁着幽绿磷光的细毒虫,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便在黑光扫过的瞬间,如同从未存在过般彻底化为虚无!
束缚着她的、源自魂淼本源的强大禁锢魔元之力,如同脆弱的琉璃锁链,寸寸崩解,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然而,这这一切并非一帆风顺!那漆黑的毁灭风暴似乎失去了控制!
它在疯狂地汲取着周围的一切——万魂渊的怨气、阴风、甚至空间本身!
阿雀那本就残破不堪的躯体,在这股狂暴的、源自她自身却不受控制的毁灭力量撕扯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皮肤表面开始浮现细密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黑色纹路!鲜血从裂痕中渗出,瞬间又被黑光吞噬!
她在觉醒的同时,也在被这恐怖的力量反噬、撕裂!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魂淼脸上的惊骇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如同赌徒看到绝世宝物的贪婪精光!
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双手急速掐动法诀,指尖幽蓝魔光大盛,口中念念有词,一股阴冷晦涩的魔元之力如同触手般探出,小心翼翼地、却又极其精准地,试图引导、安抚那股狂暴的、濒临失控的漆黑风暴!
他要的不是一个毁灭的烟花,而是一个完美的容器!
“稳住!给本座……稳住!”魂淼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和极致的渴望。
在他的强行干预下,那狂暴肆虐、似乎要将宿主也一同毁灭的漆黑风暴,终于开始艰难地凝聚、坍缩!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漆黑漩涡,以阿雀为中心逐渐稳定下来!
漩涡深邃无垠,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深渊,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归墟死寂!
而在那漩涡的最核心处,并非彻底的黑暗,而是有无穷无尽、细碎到极致的、如同冰冷星辰般的幽蓝光点,按照某种玄奥莫测、仿佛大道本源的轨迹缓缓运行、生灭!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片缓缓旋转、吞噬一切、又仿佛在孕育着某种终极恐怖的……星璇!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漠然、却又蕴含着令万道归寂、让诸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无尽纪元的洪荒巨兽,终于彻底睁开了它漠视一切的眼眸!
这股气息弥漫开来的瞬间,整个万魂渊都仿佛为之窒息!
肆虐的阴风停滞了,翻涌的怨气凝固了,深渊最底层那些古老凶戾的残魂嘶嚎,也如同被掐住了喉咙,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魂淼死死地盯着那最终稳定下来的、缓缓旋转的漆黑星璇,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连他这位炼虚期魔道巨擘都感到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压迫的归墟之力,他脸上所有的惊疑、所有的凝重,都在瞬间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所淹没!
“九幽圣体!!”魂淼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扭曲变形,尖利刺耳,如同夜枭的狂笑,狠狠撕裂了万魂渊的死寂
“哈哈哈哈哈!万古难觅的归墟圣体!竟在本座手中,于生死一线间……成功觉醒!天命!天命在我!!”
他狂笑着,黑袍在阿雀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力场中剧烈鼓荡,眼中闪烁着掌控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发现了终极宝藏的疯狂光芒。
“本座的目光……果然从未错过!”他伸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尖幽蓝魔光吞吐,带着一种朝圣般的狂热,试图去触碰那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漆黑星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完美的道胚……通往溯世彼岸的钥匙……终于……握在本座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