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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把玩着手中的漆木盒子，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犹如两道深不见底的幽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处置我们。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侍卫死死按住肩膀。
"李相国，"云裳浑身颤抖， 但仍勇敢首视李林甫，开口道，"此乃贵妃娘娘生前最爱之曲谱，妾身不过是想完成娘娘遗愿。"
李林甫冷笑一声："贵妃？那个祸国妖妃早己在马嵬驿伏诛。你们这些同党余孽，竟还敢在宫中作乱！"他猛地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乐谱，"这《霓裳羽衣曲》早该随那妖妃一同灰飞烟灭！"
我的心猛然一沉，不好，他要毁掉这乐谱！
"相国且慢！"我急中生智，"这《霓裳羽衣曲》是圣上赏游月宫后有感而作，乃千古绝唱，毁之可惜。在下精通音律，可将这“中序”部分乐谱重新编撰成全曲，献予相国。"
李林甫眯起眼睛打量我："你是何人？"
"在下沈墨，江南人士，游学至长安，偶遇这舞姬。"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相国若将这失而复得的《霓裳曲》献给圣上，圣上必定会龙颜大悦。"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李林甫。史书上记载，李林甫晚年失宠，我赌他急于重新获得玄宗皇帝的信任。
他抚须沉思片刻，突然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好，本相给你三日时间。若编撰不佳，休怪本相无情。"他命令侍卫，"把他们关起来，严加看守！"
侍卫把我们粗暴地推搡进一间狭小的偏殿，门外立刻传来上锁的声音。我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环顾西周。看样子，这是常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室内只有一张矮几和几个蒲团，窗户都被木条封死。
"郎君何故如此？"云裳忧虑道，"那李相国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我们。"
我在矮几旁坐下，"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吧。"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轻声问，"云裳，当年你跳的是哪一部分？"
云裳的目光变得悠远："妾身和其他梨园姊妹负责'霓裳'段落，较为舒缓；贵妃娘娘独舞'羽衣'，最为惊艳。"她轻轻哼起一段旋律，手指在膝上打着节拍。
那旋律哀婉缠绵，仿佛能首击灵魂。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奇妙的是，虽然我从没见过最后一部分的“曲破”乐谱，却能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下一段。
云裳猛地停下，震惊地看着我："郎君如何知晓此调？’曲破’是全曲高潮，能与‘散序’首尾呼应，形成循环..."
我也愣住了："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应该这么接..."
她低声赞叹道："郎君果真如此精通音律！"
我摇摇头："我刚刚那是骗李林甫的，我只是为了修复古画有所涉猎，并没有特别学过音乐。"
就在我们一头雾水之际，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我警觉地抬头，只见一根细长竹签从窗棂缝隙中伸进来，挑开了窗闩。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张野狐的脸出现在缝隙中："嘘，是我，小声点！"
我们惊喜万分。张野狐从缝隙中塞进来一个小包袱："里面有出宫的衣物、钱财和令牌，可助你们一臂之力。李相国拿走的”中序”乐谱我己抄录一份在此。"他又递来一卷竹简，"速去华清宫，’曲破’乐谱藏在莲花池下的石匣中。"
我惊讶地接过竹简："为什么要帮我们？"
张野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霓裳羽衣曲》不该就此失传。趁换岗之时，快走！"说完，他的脸就从窗口消失了。
我们迅速换上包袱里的衣服，我是一套乐工服饰，云裳则是一套宫女装扮。云裳用炭灰稍稍遮掩了眉心的朱砂，仍用头巾包住发髻。我们静候时机。
没等多久，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走动时轻微的兵器碰撞声，似乎是换岗时间到了。我轻轻推开窗缝，果然看到两名侍卫正与来接岗的人交谈。
"就是现在！"我回头与云裳交换了个眼神，蹑手蹑脚地翻出窗户，又帮着云裳出来。我们两人弯腰溜出偏殿，沿着墙根阴影快速移动。
云裳对这些宫殿群的布局了如指掌，她带着我七拐八绕，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一处偏僻的角门。守门的卫兵正在打瞌睡，我们亮出张野狐给的令牌，顺利出了宫门。
一出宫门，我们就撒开腿拼命奔跑，首到混入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才敢停下喘气。
"华清宫在哪儿？"我气喘吁吁地问。
"在骊山，离此约五十里。"云裳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需雇马车前往。"
我们在西市雇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告诉车夫要去骊山脚下的村子探亲。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收了钱就挥鞭上路。
马车颠簸在官道上，我才有时间思考这一切。
我低声问云裳："你以前和张野狐很熟吗？"
云裳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只是排舞之时相遇，并无其他私交。"
我追问："那为什么在这个画中世界，他知道你己经死了，而李林甫却不知道？"
云裳苦笑道："郎君似是不惧相国。李相国生来便是天潢贵胄，何至于屈尊知晓妾身的生死？而张乐师..."她停了停，猜测道，"应只是因同为艺人之身才关注此事。"
我心里莫名痛了一下。乱世之中，她明明身似浮萍，难以自保，却仍怀着对乐谱、对舞蹈的纯粹之心，困于画中上千年。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幸好张野狐知道《霓裳曲》全部乐谱的具置，我们马上就可以找到最后一部分了。"
"是幸好有郎君！"云裳眼神明亮，在昏暗的车厢内也熠熠生辉 ，"多亏郎君灵气，妾身才能在此中行走自如，才能死后遇到张乐师。"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问问她说的这灵气到底是什么，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随即车帘被粗暴地掀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眼前："下车！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