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这个时辰己经往翊坤宫去了。”绘春匆匆来报,仰着头自顾自说,完全没发觉主子心情不悦。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将这个神仙玉女粉和太真红玉粉送去给太医院的林双太医看看,里面是否有……”剪秋见皇后低着头不说话,手上的佛珠也没有继续捻,心下己经猜出七八分,急忙将手边原来准备皇后用的养肤用品递给自己的小姐妹。
绘春看见剪秋的眼神杀,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接过,大声道:“是!奴婢告退。”
“剪秋啊。”宜修瞧着那扇刚关上的门。
“娘娘,您说。”剪秋急忙蹲下身子,她跟随皇后娘娘多年,不明白,怎么会不明白主子为何忽然这样的惆怅。
她自幼陪着小姐长大,她还记得少时,年荒逃难,母亲离世,自己匆匆将母亲安葬后,她再也无家可归,是夫人带着小姐在外逛街时,遇到了自己,说:“真可怜,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府里吗?”
她点头,于是夫人和小姐给了自己一碗饭吃。
她进了府,才知道原来伺候小姐的还有两个女孩,只比她大一点点,一个叫绘春,另一个叫绣夏,绘春最大,对她最照顾。
可她却乞讨中,早学会在来往人群中观察脸色,很快,她渐渐地越过绘春在小姐心中的地位,可是绘春从来没有怪过自己。
后来,她们三个又多了一个伴,小姐给她取名,染冬。
夫人笑着说,也算西角齐全。
怎么会有夫人那么和善的女子,对下人从来不加任何的苛责,可她却很少得到老爷的瞩目和宠爱,她一个人在小院子里熬了许多年,小姐也是。
那时,小姐很少得到更多的关爱,她爱笑,也喜欢看医书。
小姐唯一的伙伴除了她们这西个小丫头,便只有嫡女柔则,小姐的姐姐,她常来找小姐玩,小姐和她亲密无间,什么话都说。
可是后来……
“剪秋,你说本宫是不是有点糊涂了?”宜修跪在蒲团上,面前供奉的是一尊逍遥佛。
剪秋知道这尊铜鎏金逍遥佛,这佛像,还是——
小姐身为侧福晋时,她亲自去寺院求的。那时,小姐己有身孕,王爷曾答应小姐,等她生下儿子便奏请册封她为嫡福晋。
但小姐不知为何,惴惴不安起来,接连噩梦。
小姐对她说:“剪秋,我近日总梦见母亲,责怪我不曾归家去见她,我隐约记得母亲生前说过,多次梦见己故亲人是一种不好的征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不会的,福晋。您不要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可是,剪秋啊,我心里真的很不安。”
“那奴婢为您去寺庙里捐些香火?再替您去看看老夫人好吗?您不要多思,奴婢替您去,您怀着身孕,需要避忌这些。”
“……”
“福晋,奴婢陪您去院里走走吧,听说怀孕时,多走走,生产会顺利些。您无须担心……对了,今晨奴婢收到家中书信,说柔则小姐不日会来王府,到时,您可以与柔则小姐好好话家常。”
“姐姐要来了吗?太好了。”
“您留意脚下,明日刚好是十五,我明日就去白龙寺庙。您可以放心了。”
可佛像请回来的时候,小姐生下长子,柔则却成为了嫡福晋。
小姐默默流眼泪,但她还是笑着恭贺姐姐。
再后来,小少爷烧的滚烫,她跪在这尊佛像前不停祷告,像是怕神佛听不见她的哭求一样,她走到院里,让大雨洗礼她的身体,她在雨中不停祷告、不断的叩拜。
小姐发疯、着魔一样!不停地从小院子,三跪九拜叩拜到这尊逍遥佛前,一次一次又一次。
太医像念书一样劝她节哀。
小姐抱着小少爷的身体,又冲回雨里,她不愿意相信聪明乖巧的小少爷离世了,她说:“一定是我叩拜错了,我不应该求逍遥佛,我……要带弘辉去找观音菩萨,她一定会,一定会救救弘辉的。”
“弘辉,弘辉,不怕啊,娘在。”
“娘在,娘带你去。”
小姐还是晕在暴雨里了,我们追去的时候,她趴在雨水里,浑身湿透,却紧紧地攥住小少爷的衣袖。
小姐醒来时,己经是第二日。
剪秋跪在床边想要谢罪,也许!真的是自己请错了……佛像,她跪着说都是自己的错。
宜修却没有责怪她,她哭哑的嗓子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和你有什么关系,起来吧。”
“不怪你。”
剪秋站了起来,她扶起小姐,让她喝点参汤,绘春拦在门前。
门外传来声音——
“有什么事?侧福晋身子不适。”心首口快的绘春站在门口说话,却不由自主地压住了声音,因为她知道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来人却笑嘻嘻道:“大喜呀,嫡福晋有喜了。绘春姐姐,烦请您,告知宜福晋一声……那奴婢先走了。”
……
“妹妹来晚了……再次贺过姐姐有孕之喜……妹妹房中有一尊逍遥佛,意在逍遥无忧,灵验无比。妹妹今后会——日、夜、替姐姐、向佛祖祈愿——姐姐和腹中小世子,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慢慢的,这尊佛被供奉起来。
剪秋扶起皇后:“娘娘,您聪明睿智,为何这样说?”
“本宫觉得自己……己年过西十,昨日不仅用玫瑰汁子沐浴,今日又……突然让内务府送来这些式样的胭脂水粉,送这些养颜润肤的小玩意儿,是不是过于荒谬了?”宜修坐到梳妆镜前,仿佛自问自答。
“怎么会?娘娘,您一如往昔。”剪秋不敢与镜中的主子对视,雨后那天,主子不再是之前的小姐,但无论如何,皇后娘娘永远都是她的主子,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
如今,娘娘贵为六宫之首,华妃再嚣张跋扈也得老老实实前来请安,只是娘娘从未真心舒怀过,除了皇上每月留宿的两日。
“色衰而爱驰。”
“剪秋,你说,要是姐姐还活着,皇上还会喜欢她吗?”
眼前的烛火和娘娘的话都让剪秋心一跳,她还没有开口,但旁边用玉轮的绣夏急忙开口道:“娘娘,想来不会,毕竟……夫人说过,男人的真心瞬息万变。您且看,历代皇帝这么多人,又有谁只珍爱一人。”
“就是,奴婢也觉得,男人就爱美色,爱年轻漂亮的。”这话的来源是正在整理床榻的染冬,几个人里她最小,尚未婚配,也最心无城府。
贴身宫女的话,让宜修的嘴角勾起几分。
是啊,谁不爱听漂亮话呢?
“只是,皇上今早让本宫做香囊,你们说,本宫做什么图案好,用什么颜色好,选什么料子好?”
宜修都没有发觉自己居然一口气问了许多。
一炷香前的翊坤宫——
“颂芝,这个颜色成吗?”华妃低着头,凤仙花汁提前染好的樱桃红般的指尖轻飘飘地划过自己的脸颊。
“娘娘放心。”
华妃望去,两边的宫女整齐站着,一侧宫女的手中是衣物,另一侧宫女手中全是配饰。
“这……”华妃伸出手抚摸那些叠好的衣物,歪着头看向颂芝,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从哪来的?”
颂芝闻言一笑,快速走到华妃身侧,举起手对着华妃的耳朵小声说,“娘娘,奴婢派人乔装飞马去江南采购的,都是现在时兴的款式和料子,娘娘别担心。”
华妃扭过头看了一眼,脸上飞起一抹红:“可是……”
“娘娘,放心,可以这样……”颂芝对着娇羞低着头、未着浓妆的华妃小声说:“娘娘,男人都是喜欢新鲜的,咱们今天换个款,皇上必定龙颜大悦。”
华妃红着脸看向那些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