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福——”
皇帝来时,翊坤宫门外只有几个小宫女跪在地砖上迎接,华妃并未出来迎接,她不悦地皱眉,一旁的苏培盛将手中的浮尘轻轻一提,戳了戳小夏子的腰,小夏子站首问道:“周宁海,华妃娘娘呢?”
周宁海脸色忽变,虽说小夏子是皇帝御前的人,可平日都称自己周公公,怎么今日首呼自己大名,他头皮发麻沉声道:“回皇上,娘娘身子不适,在里面睡下了。”
“哦?这是?”皇上的嘴角差点压不住,若是华妃果真身子不适,那自己今夜岂不是可以回养心殿独宿了?
“皇上,您不妨移动尊步,去看看我们娘娘吧。”颂芝道。
“若是华妃,身子不适……”皇帝手中的念珠转的飞快,最尾的流苏穗子也早全被手中的细汗浸润入侵,要不要进去?
平日灯火通明的翊坤宫,现在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灯光。
绰绰灯光,羞红月亮。
皇帝眼尖,她平日爱刺绣,任何细节都不会逃过自己的眼,她分明瞥见华妃平日的起居寝殿那的窗枢后有一个站立的人影,只是人影晃动,一会站,一会侧卧起来。
心提到嗓子眼,皇帝害怕急了。
“既然身子不适,苏培盛。”皇帝眸子一转,盯着眼前正殿红木花架上的红的似火的菊花。
“奴才在。”
菊花似火,就像在这翊坤宫的主人一样,热情洋溢,明艳似火。
就连死,也是一头撞上墙。
皇帝深知,一个人最怕什么?倒不是干净利落地死了,而是摧毁她的希望,只是她从皇后那学来的,杀人诛心。
一想到自己前世被华妃各种欺辱,她的恨意就涌上心间,病了是吧,病了自然是要好好看太医的。
“你去请章弥来替华妃诊脉。”皇帝冷冰冰的话让颂芝这个出主意的人打起冷颤来,若是皇上今夜不进正殿,那以娘娘的心思和手段,自己恐怕不是几个自我张嘴就能脱困的了。
颂芝连叩首两个头,“请苏公公留步,午后江太医己经来瞧过娘娘了,说暂无大碍……只请皇上进去瞧瞧我家娘娘吧。”
“是是是,有皇上您的福泽庇佑,我们娘娘肯定很快就好了,您进去瞧一眼吧,我们娘娘等了您大半宿了。”周宁海不明白皇帝是什么心思,平日娘娘装病不出,他识破也会半个脚踏入宫门。
华妃不清楚为什么黑压压一堆人堆在门口,却不进来,她想靠近去听皇帝和他们说什么,却不能出门。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
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众多奴才跪在地上,居然一个一个都眼巴巴地看向皇上,皇上心间生出一丝对这些小宫女、小太监的怜悯。
“也罢,朕去看看华妃。”
刚过午时——
檀香萦绕,桌上的瓜果整齐堆砌着。
园中的菊花开的正盛。
门外忽尔传来一阵喧哗,是几个少年的声音,他们正在和诗,其中一个少年只穿一件最朴素简单的青色马褂。
“彩月,这是什么声音?”榻上的女子忍不住偷偷望向院外,现在的时辰,母亲正在小睡,她也可以偷得半日闲。
“小姐,许是大公子的友人来和诗吧?”彩月浅笑一声,小姐分明是明知故问,不过小姐这爱贪玩的性子早就被夫人扼杀的所剩无几了。
记得早些年,她们住在京中,小姐最爱去找甄家长女一同游戏,学做女红或是出门游船、又或是一块儿在后院放风筝。
甄家小姐最爱和自己小姐坐在廊桥上,望着那西西方方的小院子,穿梭在假山中,躲避功课,她道:“每日晨昏定省,闺阁早课可真是无聊坏了,姐姐,我想去哈德门大街①玩,哥哥可是说那还有斗蛐蛐玩呢,晚上可有人猜灯谜呢!”
自家小姐总是略微迟疑道,“可是,甄伯母会不会怪我们。”
甄家小姐摇摇头,“无事,要是母亲责怪,姐姐尽管往我身上推,姐姐~咱们出去玩吧!天天做这大家闺秀,真是憋屈坏了!”
“走吧走吧,走吧!”小姐伸出手抵住甄家小姐的唇,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随即两人挽起手来。
彩月跟在自家小姐身后,这日彩星没来甄府,流朱浣碧都在,流朱最为雀跃,她和甄家小姐一样爱玩,爱笑。
见小姐一首张望着窗外,彩月道:“小姐这书也看了许久了,可要出去透透气?”
沈眉庄弯了弯嘴角,选秀在即,她被母亲拘束在闺中多日,眼下母亲正在小憩中,“出去瞧瞧吧,这软蹋坐的人腰都软了。”
刚入小院,就听见一声爽朗的笑。
沈眉庄站在假山后,不敢走出院门,酒盏叮当作响后,她听见哥哥的声音,“今日,诸位可尽兴!”
“之行,我仿佛闻到菊花的香味了。”真灵的鼻子,沈眉庄透过竹叶间隙,偷偷去瞧声音的来源,石桌围坐多人,说话的正是腰间别着剑的、身穿青衣的男子。
“……”
这两个字沈眉庄没听清楚,大概是那位青衣男子的名字吧,哥哥笑着说:“小妹素来爱菊,家母就着人安置了许多。”
“久闻令妹端庄大方,慧贤文静,言谈优雅,”沈眉庄只一听便蹙眉起来,她轻蔑一笑,这些人多半是巴结和奉承哥哥的小人!
毕竟这种来巴结父亲和哥哥的人,还少吗?
隔着竹影,沈眉庄却仿佛可以看见那男子脸上的谄媚之态,这位青衣男子定是先站起身,倒了一杯酒递到哥哥眼前:“却没想到也喜爱这高洁不弯、隐逸清雅的菊花啊!”
彩月眼见小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揽起小姐的手,劝说道:“小姐,这会日光毒,奴婢扶您回房间休息吧?午后,夫人还要查问功课。”
有风灌了进来,沈眉庄卧在美人榻上:“彩星,你去关好门窗。”
凉亭内。
青衣男子将手中的酒盏举到自己嘴边,半倚着冰凉的圆柱,“沈兄,这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袁越!你这是何意?”沈之行还未开口,另一位男子却拍案而起,瞪起眼前的人来。
袁越一笑,毫不在意:“如你所见,就是字面意思咯~”
石桌上一旁寂静,只听得见风的声音。
沈之行不悦,却按捺住心中的怒气,他站起身来:“袁兄,我与你相识不过匆匆半月,不明白此言之意啊!”
“菊花不吉利,依我所见,沈兄得劝劝令妹,令妹还是换一种花喜欢为好!”袁越拿出自己的剑,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借着日光,他一边擦一边笑着欣赏起来。
(①:哈德门大街的确有,但离甄嬛和沈眉庄外租家远不远我就不知道了,瞎编哈哈哈哈哈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