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面

青州城的夏末闷热难当，林青却裹着厚实的粗麻衣。断魂崖的晨风裹着冰碴子，刮得人面皮生疼。他往掌心哈了口白气，指节上的冻疮又裂开几道血口。背篓里三株蔫头耷脑的紫云草，是拿命换来的——昨日在鹰嘴岩，要不是那窝赤尾蝎突然迁徙，他早成了崖底枯骨。

"还差七株..."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妹妹咳血的帕子在怀里发烫。药铺掌柜说过，十株百年紫云草能换一枚下品灵石，而一枚灵石足以请动炼气士为凡人续命三月。

崖边的雾气突然翻涌。林青眯起眼，在石缝间瞥见一抹异样的青光。那是个半嵌在岩层中的青铜面具，左半边宝相庄严如佛陀，右半边青面獠牙似罗刹。面具眉心嵌着枚鸽卵大的血珀，里头似有星砂流转。

"叮——"

山风掠过面具，发出金铁悲鸣。林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触及面具的刹那，寒霜顺着经络首冲天灵。他看见九条青铜锁链自云层垂落，锁链末端拴着具水晶棺椁。棺中女子广袖流云，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妖异——正是昨日在城门见过的天剑宗仙子！

"小友，可想求长生？"

苍老声音在颅骨内炸响，林青猛地缩手。背篓突然倾覆，紫云草坠向深渊。他扑救时草鞋打滑，整个人挂在崖边。青铜面具贴着脸颊滑落，竟自主覆在他面上。

"不..."

冰寒刺骨的感觉从颧骨蔓延，右眼突然灼痛如烙铁。透过血珀，他看见骇人景象：青州城笼罩在青铜锈色中，百姓化作行尸走肉，妹妹的胸腔爬出带刺的藤蔓。而云端之上，九头十八臂的青铜巨像正俯视众生，其面容与面具右半边的罗刹一模一样！

"放肆！"

清叱如惊雷炸响。林青只觉面门一凉，青铜面具己被剑气挑飞。月白道袍猎猎作响，昨日见过的天剑宗仙子踏剑而立，冰魄剑尖距他咽喉不过三寸。

苏璇玑的目光掠过少年渗血的耳廓，瞳孔微缩——那里残留着青铜锈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皮肤。

"你可见过..."她剑锋下移，挑起地上那株紫云草，"此物从何而来？"

林青喉结滚动。方才坠崖的紫云草竟好端端躺在地上，只是通体泛着诡异的青铜光泽，叶片脉络中似有活物游走。

破空声骤然响起。三道黑影自崖底跃出，为首者黑袍绣着饕餮纹，手中骨笛泛着血光："苏仙子，这具鼎炉，我万宝阁要了！"

苏璇玑剑诀一引，霜雪凭空凝结："顾九幽，你们竟敢用活人炼器？"

"炼器？"黑袍青年轻笑，骨笛指向林青，"这可是千年难遇的混元道..."

话音戛然而止。林青突然捂住左手，掌心青铜莲纹灼如烙铁。在他身后，被剑气击落的青铜面具凌空飞起，血珀中射出九道锁链，瞬间洞穿三名黑袍人的丹田！

"噗通——"

尸身坠入云雾的那一刻，面具化作青光没入林青眉心。苏璇玑的冰魄剑嗡鸣震颤，剑身映出少年眼底一闪而逝的青铜轮印。

断魂崖重归寂静，唯有山风呜咽。林青瘫坐在地，看着掌心缓缓浮现的莲纹。那纹路上还沾着万宝阁修士的血，正顺着肌理渗入经脉。

"跟我回天剑宗。"苏璇玑归剑入鞘，月白裙裾扫过青铜色的紫云草，"有些事，该让你知晓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崖壁上。谁也没注意到，那株异变的紫云草突然舒展叶片，根须刺入青石，绽开一朵青铜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