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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宋冉在恍惚间听见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
睫毛颤动时，宋冉感觉到有温热液体顺着眼角滑入鬓发——是泪水，还是渗进来的生理盐水？
她好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困得厉害。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宋记者，宋记者！”
“你没事吧？别睡……”
是阿瓒的声音。
阿瓒，我就是有点困，你别哭。
宋冉很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
李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哭，只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厉害。他的视线模糊在宋冉的脸庞，那只轻轻搭在床边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种情感，来得很莫名。
好像一见到她，他的心就会变得很疼很疼……尤其是现在。
看见她躺在病床上虚弱不堪的样子，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胸腔里的空气瞬间抽空。
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硝烟弥漫的战场、两人在废墟中相互依偎、绝望时的彼此安慰。
似梦……又不似梦。
李瓒攥紧宋冉的手，指节泛白，声音颤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的心告诉我，不能失去你。”
突然，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声响，江林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这压抑氛围中的两人。
他看到李瓒失魂落魄的模样，快步走到李瓒身边，声音不自觉地颤抖：“阿瓒，你别担心。”
江林以为阿瓒是自责。
阿瓒一首都是这样，总想着什么都能拯救，总想着不要让旁人因为他受伤。
可他不知道的是，李瓒除了自责，还多了很多其他的情感夹杂着。
李瓒缓缓抬起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盯着江林：“江林，为什么看到她，我这儿疼得快喘不过气。”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时，宋冉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费力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李瓒，下意识地开口：“是你……阿瓒。”
声音微弱，却像一道电流击中李瓒。
宋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医生快步走进来检查仪器，护士也跟在后面忙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不好意思，我们要检查一下病人的情况。”裴医生戴着口罩进来说道，身后还跟着其他医生。
“阿瓒，我们先出去吧。”江林半扶半拽地将李瓒带出了病房，两人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
“阿瓒，你的伤口也去处理一下吧。”
“不打紧。”李瓒摇了摇头，目光首首地盯着病房的门，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宋冉那句“是你……阿瓒”。
江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明明他自己也有伤在身，却总是想着别人。
——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
“血压回升到90/60了。”
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宋冉终于攒足力气睁开眼。
防爆帐篷顶部的补丁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你醒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惊得她手指蜷缩。
转头时牵扯到肩背的伤口，疼痛却在那道目光中化作绵密的酸楚。
李瓒坐在行军床边的弹药箱上，迷彩服沾着干涸的血迹，右手握着的水壶盖子正在微微发抖。
宋冉的视线突然模糊。
她记得这只手，记得它握着拆弹钳时的沉稳，也记得它被炸得血肉模糊时的颤抖。
此刻那些修长手指正无意识地壶身凹痕，那是去年在加奥城被流弹击中的印记。
“阿瓒……”开口才发现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天呐，她的嗓子跟个公鸭嗓一样。
“别动。”李瓒按住她扎着留置针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这是宋冉记忆中他们第一次肌肤相触，可他眼里翻涌的痛楚太过熟悉，就像后来每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他抱着她时的眼神。
帐篷外传来迫击炮的闷响，宋冉的呼吸骤然急促。
这个声音会出现在三小时后，导致医院转移。
她突然抓住李瓒的袖口："东南方向，让医疗队避开输油管道！"指甲掐进他小臂结痂的擦伤，那是三天前拆弹时被铁网刮破的。
被宋冉突然抓住，李瓒浑身一震。
这个战地记者不该知道军方刚发现的隐患，更不该用这种撕心裂肺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腰间的拆弹钳发出轻微碰撞声，就像后来在加奥城，他们蜷缩在防空洞里时，工具包随着炮火震颤的节奏。
“宋记者怎么知道管道位置？”江林掀帘而入，作训服上还沾着今晨交火时的墙灰。
他的质疑卡在喉咙里——李瓒正用身体遮挡着为宋冉调整输液管，这个保护姿态太过自然，像是重复过千百次。
宋冉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看见李瓒后颈尚未出现的弹片伤，看见他作战靴鞋带系法还是最初的模样。
这是他们的初见，可她的记忆里装满十年后的他：在康复中心复健时紧绷的下颌线，婚礼当天别在耳后的橄榄枝，还有最后时刻握着她的那截断腕。
“您领口的血迹，”她突然指向李瓒迷彩服领缘，“是处理M18A1阔刀雷时溅到的吗？”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颤栗。
这本该发生在两周后的联合行动，此刻却像预言般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二十分钟前，他确实在临时军械库见到过这种美制地雷，而这件事本该是机密。
晨光穿过帐篷弹孔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像极了后来心理咨询室晃动的百叶窗光影。
李瓒与病床上的宋冉平视：“我们是不是……”
尖锐的防空警报撕裂空气。
宋冉条件反射扑向李瓒左侧——那是他未来受伤失聪的耳朵方向。
两人重重跌在行军床上时，她染血的绷带擦过他锁骨，在那里留下淡红印记，与十年后那道贯穿伤的位置完全重合。
"你受过狙击训练？"李瓒扣住她颤抖的肩膀。这个翻滚动作完美避开帐篷薄弱处，正是他亲手教她的战术规避。
“曾经……有一个人教过我。”
无线电杂音里，上级正在通报最新敌情：恐怖分子在输油管道埋设的IED装置，与宋冉方才预警的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