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赌坊惊变
酉时三刻的京城暑气未消,「聚贤阁」赌坊的雕花木门被踹得哐当响。十八九岁的少年晃着束发玉冠闯进来,墨绿劲装袖口绣着半朵残莲——正是女扮男装的苏璃月,化名「苏桥」。她身后跟着个矮半个头的书童,圆领短打衣襟上沾着草屑,正是丫鬟小蛮,此刻正踮脚扯她袖口:「公子,咱还是回去吧,王爷要是知道咱们溜出府……」
「怕什么?」璃月甩着折扇敲她脑袋,眼尾上挑似笑非笑,扇面上「江湖」二字被晃得模糊,「天塌下来有大哥二哥扛着,你瞧这赌坊——」折扇一收敲在赌桌上,震得金叶子堆里的骰子骨碌碌转,「金叶子堆得比王府粮仓还高,不赢几两银子,怎么给你买桂花糖?」
赌坊内浊气蒸腾,骰子声、吆喝声混着劣质酒气扑面而来。中央「状元红」赌桌前,璃月扫见庄家袖口暗纹——正是上个月坑了她二十两银子的老千。她唇角微扬,从腰间荷包摸出三枚铜钱拍在桌上,指尖在桌面轻叩两下:「押小。」
小蛮瞪圆眼睛,粗布袖管滑到手肘,露出腕间褪色红绳:「公子!咱就剩这三枚铜钱了!」
「嘘——」璃月指尖抵在唇畔,袖口暗纹翻动间,三枚铜钱己变成碎银。庄家眯眼掷出骰子,青瓷碗掀开时白光一闪:「六点,大!」
「慢着。」璃月折扇「唰」地展开遮住桌面,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扇骨敲在庄家手背上,「明明是三点,怎么成了六点?」
赌客们探身一看,碗底骰子静静躺着「幺二三」,庄家额角青筋暴起,身后西个壮汉突然涌来,腰间刀柄泛着冷光。璃月踢翻枣木凳子挡在小蛮身前,折扇敲着掌心:「哟,输不起?」
「给我砸!」
长棍劈头砸来时,璃月拽着小蛮后退,却被缠枝纹长凳绊倒。千钧一发之际,道月白身影斜刺里杀出,脚尖点地踢飞木棍,腰间玉佩随动作晃出碎光——那是块普通羊脂玉,刻着朵流云纹。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当京城是法外之地?」来人负手而立,声音清润却自带威严,身后随从身着玄色劲装,外罩短打披风,腰佩横刀,冷面如霜。
璃月趁机爬起,瞥见来者腰间玉佩,只当是富家公子佩饰,面上挂起笑意:「多谢兄台相救,在下苏桥。」
「龙三。」来者点头示意,指尖虚扶她小臂即收回,鎏金袖口下的旧疤若隐若现,「苏公子来赌坊,竟只带个书童?」
「他叫小满,笨手笨脚的。」璃月用手肘顶了顶发愣的小蛮,后者慌忙作揖,束发巾稳稳系在额间,英气眉眼毫无破绽。玄衣随从目光扫过两人,未作多余停留。
璃月挑眉,折扇挑起他腰间玉佩,扇面上「江湖」二字扫过流云纹路:「龙公子一身贵气,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小蛮戳着玄衣随从胸口吐槽:「你这随从怎么回事?板着脸,跟谁欠他银子似的!」
随从后退半步避开她触碰,刀柄上「陆」字刻纹闪过冷光:「书童当有书童的样子。」
「切,我家公子都没管我,你管得着?」小蛮梗着脖子回怼,束发巾下的发丝纹丝不乱,「木头随从,少摆架子!」
「搜!」为首官兵踹开赌桌,腰间「宇文」家纹绣得鲜亮——竟是丞相宇文护的私兵!璃月暗叫不好,龙三却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袖口旧疤在烛火下泛着淡金。
「奉丞相大人之命,捉拿刺客!」官兵头目扫过龙三玉佩,只当是普通富家公子,语气稍缓,「你是何人?」
「行商子弟,路过而己。」龙三语气淡淡,指尖着玉佩,「诸位当街行凶,可有官府文书?」
官兵头目脸色一沉,正要发作,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便挥手带人离去。
璃月心一横,拽着龙三往巷口走:「多谢龙公子仗义执言,后会有期!」
龙三挑眉,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忽道:「苏公子——」
璃月回头,暮色中只见他嘴角扬起一抹笑,眼尾微挑,竟比女子还要好看:「下次赌坊相见,记得请我喝花酒。」
「好说!」璃月甩扇大笑,带着小蛮消失在街角,束发巾在夜风中稳如磐石,未泄半点女儿态。
「皇上,这两人行事蹊跷。」陆宇航低声道。
龙三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指尖抚过腰间流云玉佩:「能在宇文护眼皮子底下玩骰子换点,自然不是寻常人。」他转身走向皇宫方向,靴底碾碎地上的芝麻糖,「传令下去,查查苏桥的底细——别惊动了镇北王府。」
丞相府内,宇文清捏着密报冷笑,珊瑚护甲划过「苏桥」二字:「镇北王养女男装入赌坊?有意思。」她抬眼望向窗外残月,「父亲,这或许是个撬动镇北军的好由头。」
璃月回到苏府时,月亮己爬上飞檐。小蛮卸下束发巾,揉着勒红的额头:「公子,这束发巾比大哥的马鞭还勒得紧!」
「就当是练定力了。」璃月笑着接过头巾,瞥见她腕间红绳,「今日多亏你没露怯。」
「那是!」小蛮摸出块芝麻糖,「不过那冰块脸随从……瞧着挺凶,倒是没拆穿咱们。」
璃月挑眉:「许是懒得跟咱们计较。」她伸手拨弄案头香炉,目光落在墙上的剑穗上——穗尾残莲与袖口暗纹相映,忽然想起龙三袖口的旧疤,「你说,龙三公子那疤……像是练家子吗?」
「管他呢!」小蛮咬碎芝麻糖,「反正咱们以后未必会再遇上——」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夜枭啼鸣。璃月吹灭烛火,躺到床上,袖口银铃轻响。黑暗中,她望着帐顶暗影,忽然轻笑——赌坊初见,不过是漫漫皇权路上的小小涟漪,却不知这涟漪,终将荡出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