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镇北王府
琉璃瓦上的秋霜未化,璃月己穿着藏青色劲装立在庭院里,束发玉冠上的珍珠随动作轻晃。小蛮抱着男装袍服追出来,嘴撅得能挂油壶:「公子好不容易穿次女装,怎的又换回男装了?」
「自然是有事要办。」璃月晃着折扇笑,指尖抚过腰间的残莲玉佩——那是龙三送的「兄弟信物」,此刻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她忽然凑近小蛮,压低声音,「昨晚城西马场的消息,可探清楚了?」
小蛮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掏出张纸条:「打听到了!龙三公子今晚亥时三刻去马场试马,还带了匹汗血宝马——公子该不会想偷马吧?」
「偷什么马!」璃月敲她脑袋,却在看见苏明修抱臂站在廊下时,瞬间换上乖巧脸,「二哥早!」
苏明修挑眉,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昨夜父亲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璃月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二哥放心!我就是去城西买糖葫芦!」话音未落,人己翻上墙头,留下小蛮在原地叹气:「公子这轻功,怕是要把王府的瓦踩碎了。」
戌时初刻,城西马场。
暮色浸透马厩,龙三倚在栅栏旁,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指尖转着枚承平铜钱。陆宇航牵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走来,鞍具上的流云纹与龙三袖口的暗纹相映:「公子,马备好了。」
「嗯。」龙三将铜钱抛向空中,却在看见墙头闪过的藏青色身影时,嘴角扬起笑意,「来了。」
璃月翻墙落地,故意放轻脚步,却被马厩的石子硌得龇牙。她定了定神,摆出豪迈的笑:「龙三兄!许久不见——」
话未说完,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撞进龙三怀里。龙三伸手扶住她腰际,触感柔软得像团云絮,却故意调侃:「苏公子这「许久不见」,倒是热情得很。」
「谁、谁热情了!」璃月慌忙后退,却被马厩的木桩绊倒,一屁股坐在干草堆里。她抬头,正对上龙三似笑非笑的眼神,耳尖不由得发烫,「本公子是来试马的!」
龙三轻笑,伸手拉她起身,指尖触到她腰间的玉佩:「自然——某家新得了匹汗血宝马,正愁没人试。」他指了指那匹枣红马,「如何?敢不敢骑?」
璃月望着那马高昂的头颅,想起男装时偷骑苏明远的马摔得鼻青脸肿的糗事,却梗着脖子道:「有何不敢!」她大步走向马匹,却在抬手握缰绳时,马忽然发出嘶鸣,吓得她后退半步。
「哈哈哈!」龙三大笑,「苏公子这是怕了?」
「放屁!」璃月甩扇敲他肩膀,「本公子只是……只是让马先熟悉熟悉本公子的气味!」她强作镇定地凑近马厩,从袖中掏出块桂花糖糕——那是今早特意留的,「来,吃点甜头,咱们就是朋友了。」
龙三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却故意逗她:「苏公子驯马用糖糕?莫不是把它当小蛮了?」
「要你管!」璃月瞪他,却见马儿舔了舔糖糕,竟真的温顺下来。她趁机翻身上马,却因动作太大,束发玉冠歪到一边,露出耳畔朱砂痣。
龙三望着她飞扬的衣摆,忽然想起昨夜在福满楼看见的女装模样,喉结不由得滚动。他压下心头波动,故意扬声:「苏公子坐稳了——驾!」
马儿突然狂奔,璃月惊呼一声,本能地抓住缰绳。龙三翻身跃上另一匹马,扬鞭追上:「苏公子这姿势,像极了被狼追的兔子!」
「闭嘴!」璃月咬牙,努力稳住身形,却在转弯时看见龙三袖口的旧疤——那是她替他包扎的伤口。她心中一动,忽然勒住马缰,「龙三兄,你的伤……」
「早好了。」龙三也停下马,月光勾勒出他下颌的弧度,「倒是苏公子,这三个月在王府做郡主,可憋坏了?」
璃月挑眉,听出他话中有话:「龙三兄消息倒灵通——不过本公子可不像你,躲在承平王府享清福,连面都不露。」
龙三望着她眼底的狡黠,忽然凑近她耳边:「某家若露面,怕苏公子见了……」他顿了顿,轻笑,「怕你见了要躲。」
璃月心跳漏了半拍,却故意用折扇挑起他下巴:「本公子会躲?笑话!除非你是……」她忽然想起苏明修的警告,咽下「皇帝」二字,「除非你是宇文护那老贼!」
龙三大笑,伸手替她扶正玉冠,指尖擦过她耳尖:「某家若是宇文护,早把你绑去当铺换钱了——毕竟苏公子「出老千」的本事,可是名动京城。」
「滚!」璃月挥扇打他,却被他轻松避开。两人在马场上追逐,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惊起一片月光。
子时三刻,宇文府密室内。
宇文清捏着御史台的弹劾奏章,指尖划过「镇北王府与承平王府私通」的字样,嘴角勾起冷笑。青鸢站在一旁,低声道:「小姐,弹劾奏章己递上去,明日早朝……」
「不急。」宇文清转动着菊花簪,簪头毒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先让言官闹一闹,看看皇上如何处置——对了,暗影可有消息?」
「回小姐,」青鸢递上密报,「龙三公子今夜在城西马场会苏桥,两人举止亲密,似有……」
「够了!」宇文清拍桌而起,烛火被震得明灭不定,「苏璃月啊苏璃月,你男装女装都是个狐媚子!」她抓起奏章,「明日早朝,本宫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
镇北王府的书房内,苏震天看着手中的弹劾奏章,眉头紧皱。苏明修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父亲,这弹劾来得蹊跷,分明是宇文护的阴谋。」
「自然。」苏震天捏紧奏章,「承平王府向来低调,怎会突然与我镇北王府牵扯不清?定是宇文护想借刀杀人。」
「那小妹她……」苏明修欲言又止。
「明日早朝,为父会请旨彻查。」苏震天起身,望着墙上的定北军军旗,「只是苦了月儿,本想让她远离朝堂纷争……」
「小妹自有分寸。」苏明修想起昨夜看见的场景——璃月与龙三在福满楼擦肩而过时,两人后颈的朱砂痣竟如出一辙,心中忽然有了计较,「或许……这是天意。」
城西马场的夜色中,璃月揉着发酸的腰,瞪着龙三:「什么破马!比我大哥的倔驴还难骑!」
龙三忍着笑,递来块桂花糖糕:「累了?某家带你去个好地方。」他翻身下马,伸手牵住她手腕,「闭眼。」
璃月挑眉,却还是闭上眼。龙三带着她穿过马厩,走进一间暖阁,里面摆着一桌酒菜,烛火跳动,映得满室温馨。她睁眼,看见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鼻尖一酸:「龙三兄……」
「知道你饿了。」龙三替她斟酒,「尝尝,比福满楼的如何?」
璃月咬了口排骨,酸甜入味,竟比福满楼的还合心意。她忽然想起那枚承平铜钱,忍不住问道:「龙三兄,你与承平王府……」
「嘘——」龙三用指尖按住她嘴唇,「食不言,寝不语——苏公子若再问,某家可要罚你喝酒了。」
璃月瞪他,却乖乖闭嘴。两人对坐饮酒,龙三听她讲王府的趣事,时而大笑,时而挑眉,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溺毙。
酒过三巡,璃月己有了些醉意,指着龙三的鼻子道:「龙三兄,你……你这人表面看着浪荡,实则……实则比谁都细心。」
龙三挑眉:「哦?苏公子倒是说说,某家如何细心?」
「就说这糖醋排骨……」璃月打了个酒嗝,「你知道本公子爱吃,便特意准备……还有那熊猫面具,还有铜钱……」她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捂住嘴。
龙三却笑了,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的酒渍:「苏公子果然聪明——某家的心思,竟被你瞧破了。」
璃月望着他眼中的柔光,忽然觉得心跳如鼓。她慌忙起身,却因醉酒撞进他怀里。龙三伸手抱住她,听见她喃喃自语:「龙三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啊……」龙三轻笑,在她耳边低语,「我是你的兄弟,也是……」他顿了顿,指尖抚过她后颈的朱砂痣,「也是你命中注定的人。」
璃月想问清楚,却因醉酒眼皮发沉。朦胧中,她感觉龙三将她抱上马车,听见他对陆宇航说:「送苏公子回府,莫要惊醒了镇北王。」
马车缓缓前行,璃月靠在车壁上,望着车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苏老夫人的话:「月儿,你的真命天子,颈后必有朱砂痣。」她伸手摸向自己后颈,嘴角扬起笑意——龙三后颈的痣,与她的,是不是一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