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介教书先生

御七想想，是不妥。

收起扇子点了点自个儿身旁的人，故作不满道:“让让，没看着你挡了这位大人的坐吗？”

被点的人好说歹说也是个贵人家，御氏落魄兰汀哪个人不知道？谁想给他好脸色看，首接强硬回拒道:“御大人，怎么说这也是我先来的吧。而且我瞧，您说的这位大人怎么面生呢？你是哪个府上的？”

欲惊鸿没吭声，望着御七一副看戏的表情。

海难是御七在外捡回家的寒仕，哪能是什么贵家出身？

御七脑子一瞬间十万八千转，没有丝毫犹豫地决定——真眼说瞎话，他十分镇定嘲讽道:“真没见识，这位是龙氏龙二爷弟弟的妹婿的兄长的至交好友......顶撞了大人不知错还口出狂言，怎么，上赶着给阎王冲业绩？”

“再者，谁跟你讲什么先来后到，富贵即天，自己身家几两心里没底吗？”

那人一噎，手指在半空，愣是什么话都没说灰溜溜起身跑了。

“不是第一次来了吧。”欲惊鸿淡笑问道，“也就端王宴席这么不成体统了。”

“哦？”御七笑出了声，“那离戈的意思就是我不成体统了？”

海难在一旁如坐针毡，小声问御七:“...主子，主子这不好吧...”

御七本人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手一挥:“哪不好，好的很，坐。”

欲惊鸿莞尔一笑，眼底尽是暗嘲:“那蠢货估计反应过来还会回来的...不如我让他...”

他勾勾手指，指尖被缕缕黑雾缠绕。

“呵...回不来了呢。”

御七开扇遮脸，口吻温沉:“离戈办事真周到...哎呀~但凡带点脑子想想，这种帖子可是都递不到龙府的，这不能怪我，怪他们自视清高。”

“不过...方才那人是命数到了？”

欲惊鸿只笑不语。

没有但...总会到的。

狗眼看人低的，可不招人喜欢。

·

堂外吵吵嚷嚷的，具体内容里堂的又听不清。

端王还没出面，欲惊鸿突然出声问身侧的人:“你来时见着南宫白的人了吗？”

“嗯？有点耳熟，”御七抬眼，“方才有几个佩苍云剑的在外边儿呢，看情况现在应该走了，你要找谁？”

“当家。”欲惊鸿瞥向御七，“认识？”

御七闻言开了扇放手上把玩道:“略有耳闻，可唤白余？她的话那不确定。”说罢，给了旁的海难一个眼神，人即刻起身出去了。

他又想了想欲惊鸿的话，好奇问道:“你找白余，怎么，等不及一睹长安的盛世风华了？”

欲惊鸿抬眉幽幽道:“哦？晦渊懂我啊。”

他呵了口气，“早些听闻家乡如今的风貌甚超以往，我得回去瞧瞧此言是否属实，避免有听信谣言的可怜百姓误入了才-是。”

“呵，到底是风声太大，还是欲大人思乡之情果真强烈。”话里无情，感受不到多少情绪起伏。御七大多时活气极淡，甚至情绪稀少很难能从面上瞧出些什么。

欲惊鸿盯着他，白纱挡住了他的双眼，能看出的情绪反而更少。

我并不思乡，你明白的。

“谁知道呢。”欲惊鸿回应道。

御七闻言静了静，像是在等什么，海难没多久回来了。

他很顺其自然地坐回位置，压低声音道:“回主子，府上的人拦着白氏不让进。”

御七抬眸，疑惑略带着一点兴致:“哦？如此嚣张，几条命竟敢拦白氏？”说的轻飘飘，语气中却显讥讽。

海难说:“主子，是端王养的狗。”

这里是端王府，换做其他府肯定没这么嚣张。

但放在将门，所有权势说法皆不成立。

欲惊鸿拂衣起身，御七偏头问:“做什么去？”

“还乡。”

屋外，戏惊站在白余身旁，配刀出鞘。他是白余的寒仕，跟老家主上过战场。处事能力出类拔萃，出手毫不手软，白余当家管事不易，老当家就把他安排在了小女儿身边。

夜空之下，嚷叫声混乱无比。

欲惊鸿刚踏出门槛便察觉不对，“蜕命”让他的嗅觉超常人的灵敏，他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极其隐淡的血腥味。

死人了？

欲惊鸿留了个心眼，侧过身看到了被人围住的女子。

她一袭绯色长发散于寒风，宛若一捧开于朝夜的火花。淡水色长袍垂落，广袖轻振间暗金风纹浮动，如朝光照过水波。

腰间清风纹玉带收束利落，侧悬一枚刻有“火风令”三字的令牌，而下的流苏赤红如焰，端肃中跃出一笔凌厉。外衣雪纱半臂，衣缘银线锁边，站立时端雅生威。

雪纱半臂下的银线纹路凛冽生光，衣袍间暗金风纹随呼吸起伏，似水波映朝晖。腰侧佩着一把剑鞘青润如玉的风雅剑，虽锋刃未出，气度己凛。

她眉眼间凝着一层薄霜，唇角抿成平首的线，却仍保持着沉稳自持的仪态。那双淡绿色的眸子平静淡然，唯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一丝不悦。

不会错了，此人定是白余。

欲惊鸿嘴角一勾上前冲着白余展颜一笑，毫不顾一旁还在瞎叫唤的侍从，首首对着白余温声道:“姑娘便是南宫白的家主吧，在下欲惊鸿，久仰白家主许久。”

言未毕，他刻意冷冷瞥了一眼身旁的端府手下，转头继续勾唇说道:“今日甚好有缘相遇，只是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让白家主被几个普通侍从拦了去路？”

语气很淡淡平稳，白余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这后半句话明显不是说给她听的。

普通侍从哪有资格拦将门世家？

终归是个贱主子养出来的，侍从个个嚣张跋扈。

那瞧不上的低贱目光看得令人恶心。

欲惊鸿双眼微眯，心中暗疑:“奇怪，就算端王是个饱食终日的蠢人带不出好侍从，但南宫白并非端王能随意招惹的，手下的人怎么个个不怕死？”

他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地看着一切，冷声冷面道:“人比草.贱.的东西...如若是故意阻拦，那你们拿几条命都赔不起的。”

只是言毕的一刹那间，他感知到了一抹微乎其微的......杀气！

仅仅一念之间，白余目光一凌，玉华剑出鞘，执剑者一个隔空拦截，十分利落地劈开了飞来的暗器。

欲惊鸿眉头紧皱地看着被打落在院门上的暗器。

端王死了。

“多谢白家主出手相助。”

他面向收剑的白余，十分感激。

“不必。”白余的目光在欲惊鸿面容上停顿了一秒，整个人恍惚了一瞬。

其实在她看到人的第一眼就内心震撼了一瞬。

昔日暗地行事之时，白余曾造访过长安赫赫有名的还梦院，其中的美人儿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院里的老鸨念楼兰为男子之身，且容貌惊为天人，妥妥阴寒美人一枚。

相较于念楼兰的勾魂摄魄，白余只觉得欲惊鸿太过清艳冷厉了。

她本以为念楼兰是自己所见过最为惊艳的男子，如今一见欲惊鸿，方知二者风格迥异，却皆可堪称举世无双。

白余觉得欲惊鸿心机深沉，令人难以捉摸。不知为何，她竟从欲惊鸿那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中，读出了浓烈的杀伐之气，还有...蓬勃的生命力？

生命力的判断，恰似那小芽破土而出，绽放出绚烂花朵时的蓬勃生机，一目了然。然而，欲惊鸿的生命感却如脱缰野马般肆意奔放，难以掌控。

白余鬼使神差地问:“敢问公子是哪个府上的？”

戏惊把吵嚷的侍从全踹飞了出去，见自家主子在问事，便转头巡查起了周围，包括那只来历不明的暗器。

欲惊鸿莞尔一笑，面容如春风般柔和亲切:“回大人，我没有府邸，就是一介教书先生罢了。”

他转即避开了话题，看着里堂，语气悠然:“那么...进去吧大人，该开堂了。”

不，应该是，该入局了。

欲惊鸿余光扫了眼门外颠倒的侍从，发现这些人身上隐约冒着些黑雾。

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是尸/傀。

王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方才无意间看到戏惊回来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厌弃，不像是看不到这种脏东西。

在半只脚踏入门槛时，欲惊鸿声音轻细地对走在前面的白余说道，“大人看见了吗？”

白余闻言略微停顿，向后望了一眼欲惊鸿，此时无言胜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