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常能量波

伦敦的雨总是带着股金属的锈味，尤其在这片被遗忘的旧城区。雨水顺着高耸的废弃筒仓骨架蜿蜒而下，汇入下方坑洼的水泥地，倒映着远处金融区玻璃幕墙支离破碎的霓虹。林薇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划过，幽蓝的光标在悬浮屏上飞速跳跃，神经接口贴片在她太阳穴下传来微弱的脉冲，将思维首接灌入面前庞大的数据处理系统。

“薇姐，东区电网波动数据传过来了！”实习生艾登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从开放式办公区另一头传来。墙角的自动咖啡机嗡鸣着，吐出廉价合成咖啡的焦糊味。

林薇没抬头，琥珀色的瞳仁被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映得发亮。“扔进‘捕蝇草’队列，优先级7。先处理筒仓群声纹异常。”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她身上那件哑光黑的机能风外套一样缺乏温度。腕上的智能手环震动了一下，显示心率稳定在58——一个工程师该有的冷静。

“捕蝇草”是她亲手调教的AI，专为伦敦地下管廊设计，像一张无形巨网，捕捉城市心跳里所有不和谐的杂音。此刻，它正将筒仓B区的异常声纹剥离、放大、重构。屏幕上，一条扭曲的红色波形剧烈地痉挛着，频率尖利得超出人耳极限。背景里，还有别的——极短暂的能量脉冲，如同幽灵的叩击。

“不是机械故障。”林薇低声自语，指尖一划，声纹图谱旁弹出一个实时监控窗口。画面来自筒仓区边缘一个半废弃的交通摄像头，镜头被雨水和污垢模糊了大半。昏暗的光线下，筒仓巨大的阴影如同匍匐的巨兽。一道刺眼的绿光毫无征兆地在画面深处炸开，撕裂雨幕！紧接着是红光、银光，如同失控的霓虹灯管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对撞、迸溅。

“见鬼！那是什么？”艾登凑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林薇没理他，手指疾点。指令发出，系统自动锁定光源，放大、增强、逐帧分析。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了些：两个裹在深色斗篷里的身影在泥泞的空地上急速移动、翻滚，动作快得非人。其中一人手臂挥动，一道扭曲空气的透明波纹横扫而出，另一个身影被狠狠砸在生锈的钢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但那人影随即弹起，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木棍？棍尖爆发出炫目的红光，首射对手！

红光击中了斗篷身影，没有爆炸，没有火焰。那人却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塌了一摞腐朽的木板箱，在泥水里不再动弹。

“武器……分析失败。”系统冰冷的合成音响起，“能量模式……无法归类。材质判定：木质主体，未知核心。” 标记框死死锁定在那根细棍上。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光柱撕裂雨夜，伴随着引擎的咆哮。一辆破旧的悬浮货车歪歪扭扭冲进了画面，显然是被打斗声吸引来的倒霉蛋。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货舱门“哗啦”打开，跳下两个穿着工装、骂骂咧咧的壮汉，冲向那个瘫倒的斗篷身影。

握着细棍的斗篷人似乎犹豫了一瞬。然后，他猛地举起木棍，指向那两个靠近的工人，嘴唇快速翕动。一道柔和的、带着奇异暖意的白光从棍尖流淌而出，瞬间笼罩了那两个工人和地上瘫倒的身影。

奇迹发生了。地上那人胸口恐怖的凹陷在白光中肉眼可见地平复！而那两个工人脸上的暴怒和惊愕瞬间凝固，眼神变得空洞茫然。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仿佛刚才的冲突、同伴的重伤，甚至那诡异的白光，都从未发生过。几秒后，他们木然地转身，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僵硬地爬回悬浮货车，引擎轰鸣着消失在雨幕中。

屏幕前的死寂几乎凝固了空气。艾登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林薇的指尖停在半空，冰冷的理性堡垒被刚才那几秒钟的画面撞出了一丝裂痕。治愈？操控？物理法则呢？能量守恒呢？

她猛地吸了口气，压下胸腔里那丝陌生的悸动。职业本能接管了一切。“艾登！”

“啊？在！薇姐！”艾登如梦初醒，声音发颤。

“刚才那段视频，所有原始数据流，立刻打包！最高级别加密，传输路径……走‘深井’协议，首连我私人服务器‘方舟’。”林薇语速飞快，眼神锐利如刀，“你刚才看到的任何东西，从现在起，不存在。明白吗？”

“明……明白！”艾登脸色发白，手指哆嗦着在控制台上操作。

林薇不再看他，调出另一个界面，手指翻飞。防火墙层层加固，数据流被切割成无数碎片，注入预设好的虚假信息流，如同水滴汇入污浊的泰晤士河，消失无踪。最后一步，她指尖悬在一个猩红的虚拟按键上——“焚毁”。这是彻底删除本地及关联节点所有痕迹的最终指令。她停顿了半秒，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挣扎，随即重重按下。

屏幕闪烁，所有相关窗口瞬间化为像素尘埃。

“呼……”艾登瘫坐在椅子上，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太邪门了……薇姐，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新型武器试验？还是……”

“不知道。”林薇打断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关闭了主控台，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超出我们职责范围了。下班。”

她快步走向电梯，智能手环在腕上发出规律的微光。电梯门合拢的瞬间，她似乎瞥见筒仓区那片巨大阴影的边缘，一点极其微弱的、铂金色的反光一闪而逝，快得像是幻觉。金属的冰冷气息包裹上来。

悬浮列车在雨夜的城市森林中无声穿梭。林薇靠窗坐着，窗外是流动的光之河流，映照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智能手环再次震动，这次是通讯请求，联系人显示着“母亲”。她迟疑了一下，接通。

“薇薇？下班了？”母亲的声音传来，带着惯常的、有点刻意的轻快。

“嗯，刚上车。”

“工作……还顺利吧？没遇到什么……怪事吧？”母亲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薇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车窗上划过一道水痕。“没有，一切正常。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母亲连忙否认，语气里的急切却更明显了，“就是……就是突然想起你小时候，有次在公园，非说看见一只银色的鹿在飞……呵呵，小孩子想象力就是丰富……”

背景里传来父亲模糊的声音：“……提那些干什么！都过去多久了……”

通话陷入了短暂的、尴尬的沉默，只剩下电流细微的嘶嘶声，像某种潜藏的不安在滋长。林薇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雨幕，筒仓区那诡异的绿光、治愈的白光、工人茫然空洞的眼神……还有母亲突兀提起的、她毫无印象的银色飞鹿，在脑海中混乱地交织。

“妈，”她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我小时候……真的说过那种话？”

电话那头，只有冰箱压缩机突然启动的、沉闷而持久的嗡嗡声，固执地填充着沉默的空白，如同某种被强行掩盖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