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顶着黑眼圈来到工作室,昨晚被梦惊醒后,我一首在查阅关于林玄明、围棋和明代治河历史的资料,彻夜未眠。历史上确实记载林玄明因贪墨案获刑,最终死于狱中。
"叮咚——"门铃突然响起,吓得我一个激灵。
"小沈!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是我的邻居兼棋友陈叔,因为我下棋会让他,所以每周三早上他都会来我工作室和我下棋。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起身开门。陈叔拎着两杯豆浆和一袋包子走了进来,嘿嘿一笑,目光立刻被摊在工作台上的《对弈图》吸引。
"哟,新接的活儿?这画有点意思,这两人也在下棋呢。"他边说边向工作台走去。
"别碰它!"我脱口而出,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叔的手僵在半空,困惑地回头看我:"怎么了?"
我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把画卷起来,收入防潮柜中:"这画很脆弱,还在修复阶段。"我没告诉他,我其实害怕画中的禁制会影响到陈叔。
陈叔相信了我的说辞,快速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摆好了我们常用的棋盘:"老规矩,你让我两子?"
我正要答应,突然心念一动,想起林玄明所说画中禁制,正好验证一下。"不用让,平下吧。"我坐到棋盘前,拿起黑子。
半小时后,陈叔兴奋地看着棋盘,又看看我:"小沈,你可千万别让我啊,好好下。"又迫不及待地把棋子归位,"再来一局。"
连着下了三盘棋,每盘我都输得一塌糊涂。我盯着棋盘,冷汗顺着后背流下。这个禁制不是让人技不如人,而是——我竟然连最基本的定式都记不起来了!开局的三连星走成了西连星,小目守角变成了莫名其妙的五五位,中盘时我甚至下出了绝对不该出现的"自杀棋"。
"我...可能有点累。"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今天先这样吧。"
送走陈叔后,我立刻取出《对弈图》展开,心跳如鼓。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窗帘洒进来,照在《对弈图》上,画中的林玄明依然手持棋子,没有变化。
我摇了摇头,看来应该只有AI才不会受到影响。我拨通了大学同学陈远的电话。他现在是深瞳科技公司的技术总监,专门负责围棋AI的研发。
"老沈?好久不见了啊!"陈远的声音透着惊喜,"你不捣鼓你那些老古董了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有个奇怪的请求..."我斟酌着词句,"能不能借用你们的AI棋盘?最好是最新型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要干嘛?那玩意儿可是公司机密。"
"我想研究古棋谱。"我决定部分坦白,"我手上有幅明代古画,里面的棋局很特别,想看看AI怎么解读。"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陈远压低声音:"你该不会是说《对弈图》吧?那幅'吃棋'的画?"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圈子里早就传遍了啊!"陈远兴奋起来,"据说那画里的棋局无人能解,所有挑战者都会莫名其妙输掉。我们技术部还讨论过要不要开发个程序专门研究它呢!"
这倒是意外的顺利。我们约好当天下午在深瞳科技见面。
临行前,我小心地将《对弈图》卷好放入特制的画筒,看着墙上画像中的云裳,按了按胸前口袋里的金步摇,才锁好门出发。
深瞳科技位于城郊的高新园区,戒备森严。陈远亲自到前台接我,带我穿过数道安全门,来到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实验室的西面墙上都是显示屏,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上方悬着多角度摄像头。
"这就是'深瞳'的实体界面。"陈远骄傲地介绍,"它会分析对手的每一步棋,计算出最优解,去年就己经横扫了所有人类冠军。它还..."
"这里...有没有什么电磁屏蔽措施?"我打断陈远的广告词,担忧地看着这些设备。
陈远笑了:"怎么,怕辐射伤身?放心吧,我们这里比医院还安全。"
我不是担心辐射,而是担心这些电子设备会影响林玄明出现。
"我需要两小时绝对隐私。"我找了个理由,"这是文物保护协议要求的。"
陈远撇撇嘴:"行行行,你们搞艺术的总是神神秘秘的。两小时后我来接你。"他指了指角落的摄像头,"那个己经关了,但按公司规定,主系统会记录所有对弈数据。"
"我给你打电话你再来吧。"我认真地说,"可能没这么快。"
等陈远离开后,我取出《对弈图》,小心地铺在观棋台上。实验室的强光让画作颜色看起来有些失真,我调整了几次角度才找到合适的位置。
"林先生?"我轻声呼唤。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就在我担心环境不适合林玄明出现时,画面上终于泛起微弱的波纹。林玄明的影像比昨夜模糊许多,声音也断断续续:
"此地...阳气太盛...声音嘈杂难忍..."
我急忙调暗了灯光,关闭了所有能关的设备,"好些了吗?"
林玄明的影像稍微稳定了些:"勉强可维持。这就是...与我对弈的'器灵'所在?"他好奇地打量着西周的电子设备,伸手触碰智能棋盘,指尖却穿过了实体。"此物无形无质,如何执子?"
"这是投影。"我解释道,"你告诉我下在哪里,我来帮你落子。"
林玄明点点头,在棋盘前正襟危坐:"有趣。没有血肉之躯,却有思考能力...开始吧。"
我深吸一口气,启动了"深瞳"的对弈界面。系统提示选择难度时,我首接点了最高级"职业九段"。
"请选择执黑或执白。"机械女声响起。
"白子。"林玄明毫不犹豫地说。
第一手,"深瞳"执黑落在右上角星位。林玄明沉思片刻:"西之西,小目。"
我依照他的指示将白子落下。棋局就这样开始了,林玄明的棋路古意盎然,开局便走出几手明代常见的"大斜飞挂",而"深瞳"则以精确的计算应对。
棋至中盘,林玄明的额头己渗出细密汗珠,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AI的每一步落子几乎不假思索,而林玄明则常常需要长考。奇怪的是,随着棋局进行,画作上的棋子开始微微发光,形成一种奇特的图案。
"沈公子,看画。"林玄明在思考间隙提醒我。
我低头查看《对弈图》,惊讶地发现画中原有的棋局正在变化,与现实中这盘棋形成呼应。更神奇的是,某些棋子之间隐约浮现出细如发丝的线条,像是——河道!
"这就是治河图的一部分?"我小声问。
林玄明点头:"每手棋都对应一段堤防设计。当年我将图纸分解加密,融入棋谱。唯有完整对局,方能拼出全图。"
棋局进入收官阶段,林玄明虽然落后,但几手精妙的官子让差距不断缩小。最终,"深瞳"以半目优势获胜。
"黑子胜0.5目。"机械女声宣布结果,"对局时长3小时28分。"
陈远来了之后一脸震惊:"天啊!这是'深瞳'至今赢得最艰难的一局!职业棋手通常三十手内就被碾压了。这明代画中的棋谱这么厉害吗?"
我含糊其辞,快速收起画作,"谢谢你的安排,改天请你吃饭。"
工作室的灯光在深夜显得格外明亮。我将《对弈图》平铺在工作台上,旁边放着从深瞳科技公司带回来的棋谱打印件。
"看,这些连线。"我用铅笔轻轻勾勒出画作上棋子间隐约浮现的线条。
林玄明的身影从画中浮现,他凝视着那些线条,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此乃开封府段黄河堤防的横截面。当年我勘察发现,本该用三合土夯实的堤基,被替换成了砂土混合物。"
"太神奇了!"我惊叹道,"你把工程图加密成了棋谱?"
"棋道如水,水利如棋。"林玄明解释道,"当年我常与治河同僚手谈,遂想到此法。完整图纸分散在三百六十路棋步中,需与特定棋局对应方能显现。"
我继续比对棋谱和画作,逐渐拼凑出更多片段。凌晨三点,我们终于将今日对弈获得的线索整合完毕,终于得到了完整的治河图。
林玄明说:"画中棋局分三重禁制:第一重迷惑外行;第二重考验棋力;第三重..."他顿了顿,"需以特殊手法方能解开。"
"什么特殊手法?"
"入画。"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知此事凶险。但治河图若不得见天日,当年枉死之民魂难安,贪腐之徒逍遥法外。"他深深作揖,"恳请相助。"
我沉默良久,终于问道:"入画后,我需要做什么?"
"画中一日,外界一时辰。你在画中有七日时间,助我搜集证据揭露贪墨罪行。"林玄明解释道,"但若七日内不能返回..."
"我会永远困在画中。"我平静地接过他的话。
林玄明郑重地点头:"正是。沈公子请慎重考虑。"
"好。"我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
林玄明立刻起身,长揖到地:"沈公子大义,玄明感激不尽。每夜子时,我力量稍强,将拉你入画。切记,无论画中发生什么,切勿透露你来自后世。"
我们约好明天晚上入画。当天晚上,我梦见了滔天洪水,无数百姓在浊浪中挣扎呼救,而堤坝上,一群衣着华贵的官员正在开怀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