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染血的金属碎片暴露在惨白灯光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彻底冻结。奢华大厅里弥漫的贪婪、焦躁、算计,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捏碎,只剩下粘稠的、冰冷的恐惧在空气中流淌。
“嗒…嗒…嗒…”
掌心中那枚形状扭曲、边缘锋利的暗铜色碎片,如同刚从心脏剜出的诅咒之物,表面沁染的暗红血液,正顺着我颤抖的指尖,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脚下猩红的地毯上。每一声滴落,都像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我那只染血的手掌上!钉在那枚散发着不祥邪异光泽的金属碎片上!
惊骇!难以置信!深入骨髓的恐惧!
厉家元老们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红木花几,昂贵的青花瓷瓶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却无人侧目!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到了极致!
厉万山——那位被众人簇拥、须发皆白、手持紫檀木手杖的“万山叔公”,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他矍铄锐利的眼神在触及那枚染血碎片的刹那,骤然变得一片死灰!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剧烈地抽搐着!握着沉重手杖的枯瘦手背,青筋如同虬结的蚯蚓般根根暴起!
“钥匙……钥匙……”一个站在厉万山身后、穿着条纹西装、梳着油头的厉家旁系中年男人(厉宏远),失魂落魄地喃喃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如同梦呓,“血月……钥匙……真的……真的在她身上……”
“不可能!”另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面相阴鸷的老者(厉振声)猛地尖声嘶叫起来,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否认和恐惧,“假的!一定是假的!她伪造的!沈天青那贱种怎么可能……”
“闭嘴!”厉万山猛地发出一声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吼,强行打断了厉振声的尖叫!他枯瘦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手杖重重顿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那双死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掌心的碎片,又猛地抬起来,死死地钉在我惨白如鬼、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脸上!
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错愕、颠覆认知的骇然,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深入骨髓的怨毒!
“你……你……”他干瘪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挤出破碎的音节。突然,他枯瘦的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肌肉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猛地向后踉跄,眼看就要栽倒!
“万山叔公!”
“叔公!”
惊呼声瞬间炸响!离他最近的厉宏远和另一个中年男人慌忙伸手去扶!
整个大厅瞬间乱成一团!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砰!砰!砰!”
三声沉闷得几乎被惊呼掩盖的枪响,如同毒蛇的嘶鸣,毫无征兆地在大厅侧翼的二楼回廊阴影处炸开!
枪声经过消音器处理,声音不大,却带着致命的精准和冷酷!
目标,不是别人!
正是——被众人簇拥、身体后仰、胸口剧痛的厉万山!
噗!噗!噗!
三朵刺目的血花,几乎同时在他深灰色的唐装上爆开!一朵在左肩,一朵在右胸,致命的一朵,精准地绽放在他刚刚捂住的心口位置!
厉万山被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带得猛地向前一扑!扶住他的厉宏远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如同被重锤击中,惨叫着被撞翻在地!
“呃——!”厉万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砸在猩红的地毯上!鲜血如同泉涌,瞬间从他身下洇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他枯瘦的手徒劳地伸向虚空,那双死灰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二楼回廊的阴影处,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怨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绝望!
“啊——!!!”
“杀人了!!!”
“保护叔公!!”
“谁开的枪?!!”
大厅彻底炸了锅!尖叫声、怒吼声、桌椅碰撞声、杯盘碎裂声……如同沸腾的油锅!刚才还道貌岸然的厉家元老和核心成员们,此刻如同受惊的鹌鹑,惊恐地抱头鼠窜,寻找掩体!有人扑向倒地的厉万山,有人则惊恐地看向枪声来源的二楼!
“霓霓!趴下!”周叙白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在我身边发出炸雷般的怒吼!他庞大的身躯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瞬间将我扑倒在地!同时手中的枪口闪电般抬起,对着二楼回廊阴影处刚才枪火闪现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清脆的点射如同死神的咆哮,撕裂了混乱的喧嚣!
子弹狠狠钉入二楼回廊的雕花栏杆和墙壁,溅起一片木屑和石粉!一道黑影如同受惊的狸猫,在阴影中猛地一闪,消失在回廊拐角!
“追!格杀勿论!”周叙白对着冲进来的“霓影”队员厉声咆哮!几名队员如同离弦之箭,迅猛无比地冲向楼梯!
我被周叙白扑倒在地,后背和胸前刚刚被强行缝合的伤口在剧烈的撞击下瞬间崩裂!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眼前猛地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
“呃……!”我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因为剧痛而控制不住地痉挛!掌心里紧攥的那枚染血的金属碎片,锋利的边缘更深地嵌入皮肉,带来另一重尖锐的刺痛!
混乱!绝对的混乱!
厉家元老们惊恐的尖叫,周叙白队员追击的怒吼,远处隐约传来的庄园安保人员的呼喝……各种声音如同魔音贯耳!
而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乱中心——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颤抖,视线被冷汗和血污模糊。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我的目光却如同回光返照般,死死地盯在了倒在不远处、血泊中的厉万山身上!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但吸引我的,不是他濒死的惨状,而是他那只垂落在血泊中、沾满自己鲜血的枯瘦右手!
那只手,正以一个极其怪异、却又无比清晰的姿势……死死地、用尽最后力气地……指向大厅通往内宅深处的那条回廊方向!
不是指向二楼枪手消失的位置!而是指向……内宅深处?!
那眼神里残留的怨毒和绝望,还有这临死前拼尽全力的一指……
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剧痛和混乱的迷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人……再借我的手,借这混乱的杀局……在清洗厉家?!
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厉承屿!还有……厉万山?!甚至……是整个厉家?!
而厉万山临死这一指……
内宅深处……藏着真正的黄雀?!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带着血沫从喉咙里呛出,胸前的伤口如同被撕裂,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但我死死咬住牙,口腔里满是血腥,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
厉承屿还在ICU里吊着命!养父的仇!血月的谜!还有这枚染血的钥匙……以及那个藏在暗处、操控着一切的真正黑手!
我挣扎着,用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钥匙碎片的手,死死抓住周叙白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肌肉里!用尽全身力气,将沾血的指尖,颤抖着、却无比清晰地指向内宅深处那条幽暗的回廊!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里面……有人!”
“真正的……黄雀!”
“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