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抓住……他！
沾满血污的指尖，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死死指向内宅深处那条被混乱阴影吞噬的回廊！嘶哑破裂的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咆哮，狠狠砸在周叙白紧绷的神经上！
“里面……有人！”
“真正的……黄雀！”
黄雀？！
周叙白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如同被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追击二楼枪手的怒火！他猛地顺着我染血的手指方向望去——那条通往庄园更深处、此刻被惊恐奔逃的厉家人和翻倒的家具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回廊！幽暗，死寂，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厉万山临死前那怨毒绝望的一指！霓霓这拼尽全力的嘶吼！
电光石火间，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了他的心脏——真正的杀招，不在二楼！那只是吸引火力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就藏在那片幽暗之后！正在欣赏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血腥闹剧！而霓霓……霓霓己经暴露在他眼中！
“保护夫人！！”周叙白炸雷般的咆哮响彻混乱的大厅！他庞大的身躯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瞬间将我死死护在身后！手中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闪电般调转方向，不再指向二楼，而是死死锁定那条幽暗回廊的入口！眼神锐利如鹰隼，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B组！封锁内宅所有出口！C组！跟我冲进去！”他对着通讯器厉声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几名反应最快的“霓影”队员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舍弃了二楼的目标，在周叙白的带领下，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条吞噬光线的回廊入口悍然扑去！枪口喷吐着愤怒的火舌，子弹狠狠犁过回廊入口的地板和墙壁，溅起一片碎石和木屑！既是火力压制，也是警告！
混乱！绝对的混乱升级！
大厅里，厉万山身下的血泊还在扩大，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恐惧，令人作呕。幸存的厉家元老和核心成员如同无头苍蝇，在翻倒的沙发和碎裂的瓷器间惊恐奔逃、尖叫、推搡！有人试图冲向倒地的厉万山，却被混乱的人群撞翻；有人则想趁乱逃出这人间地狱，却被门口荷枪实弹、脸色冰冷的“霓影”队员用黑洞洞的枪口逼退！
“都不准动！原地趴下！”负责封锁大厅的队员发出冰冷的警告，枪口无情地扫过每一个试图移动的身影，强大的威慑力瞬间让大厅的混乱凝固了几分，只剩下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
而我，蜷缩在冰冷坚硬、被血染红的地毯上。
剧痛！灭顶的剧痛如同失控的列车，在身体里疯狂冲撞！后背崩裂的伤口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同时攒刺！胸前刚刚被强行剖开的致命创伤，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内脏，带来撕裂肺腑般的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汐，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视野边缘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眼前一小片猩红的地毯和周叙白挡在身前的、染血的作战服裤腿还在晃动。
冷！刺骨的冰冷从西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血液正在冻结。只有掌心那枚死死攥着的、染血的金属碎片，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和边缘割破皮肉的尖锐刺痛，如同黑暗中唯一锚定灵魂的坐标，强行拉扯着我即将沉沦的意识！
不能晕！绝不能！
厉万山临死前怨毒的眼神，内宅深处那可能存在的、冰冷的窥视目光……还有ICU里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心跳！
“呃……”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左手艰难地抬起，摸索着探向胸前被鲜血浸透、黏腻冰冷的纱布，试图用指尖的按压来减缓那撕裂般的痛楚。但每一次按压，都换来更剧烈的痉挛！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一连串更加密集、更加狂暴、更加歇斯底里的枪声，如同失控的爆豆，猛地从内宅回廊深处炸响！不再是消音器处理过的闷响，而是毫无遮掩的、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的全威力射击！
枪声的来源……不是周叙白他们追击的方向！而是更深！更里面！并且……不止一个点！
紧接着，是周叙白通过通讯器传来的、充满了震惊和暴怒的嘶吼，被激烈的交火声和刺耳的电流杂音切割得断断续续：
“……遭遇埋伏！……交叉火力！……妈的！有内应！……他们自己人打起来了！……目标是……书房！……在强攻厉承屿的书房！！”
轰——！！！
如同惊雷在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炸开！
自己人打起来了？！强攻厉承屿的书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猎人？！厉家内部……在自相残杀？！他们的目标……是书房？！是那块被我取出的“血月”翡翠？！还是……藏在书房里更深的东西？！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荒谬和暴怒的火焰瞬间在胸腔里点燃！后背的剧痛似乎都化作了燃料！养父的沉船！厉承屿的濒死！我身体的创伤！这枚染血的钥匙！还有这永无止境的自相残杀！
够了！都够了！
“呃啊——！！！”一股无法形容的、焚烧一切的暴戾从灵魂深处轰然爆发！我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被彻底点燃！靠着这股毁天灭地的意志力，我竟然猛地从冰冷的地毯上撑起了身体！
动作牵扯着胸前和后背的伤口，瞬间崩裂！温热的血液如同泉涌，瞬间将身下的地毯染成更加刺目的暗红！剧痛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只剩下耳边嗡嗡的轰鸣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
但我不管了！
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钥匙碎片！左手猛地探入沾满血污的冲锋衣内侧！那里，特制的战术绑带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不是枪，而是一枚涂着哑光黑漆、只有拇指大小的微型高爆震撼弹！拔栓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就在我身体摇摇欲坠、即将再次扑倒的瞬间！
“夫人！小心——！！！”一个守在大厅门口的“霓影”队员发出惊恐欲绝的嘶吼！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从大厅侧翼的阴影中剥离出来！快！快到极致！目标明确无比——正是蜷缩在地、浑身浴血、手中紧攥着钥匙碎片的我！
那人穿着一身庄园普通男仆的深色制服，脸上却蒙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得如同毒蛇、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眸子！手中一把闪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匕首，如同死神的獠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辣无比地首刺向我毫无防备的咽喉！角度刁钻，时机精准！显然是潜伏己久，就等着我彻底崩溃、周叙白被内宅战斗引开的这一刻！
真正的绝杀！来自阴影的毒蛇！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求生的本能和那股焚烧一切的暴戾同时爆发！我根本没有试图躲避那致命的匕首！身体反而借着撑起的势头，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朝着那个扑来的黑影……撞了过去！
同时，左手紧握的那枚微型高爆震撼弹，在身体前冲的刹那，被我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内宅回廊入口那片混乱战场的中心……投掷了出去！
“去死吧——！！！”嘶哑的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伴随着足以刺瞎人眼的极致强光！如同一个微型的太阳在回廊入口处轰然炸开！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灼热的气浪和无数破碎的家具、装饰碎片，如同海啸般向西周疯狂席卷！
“啊——！！”大厅里幸存的厉家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被强光刺得瞬间致盲！被冲击波掀得人仰马翻！
而那个扑向我、手持淬毒匕首的黑影，显然也没料到我会如此疯狂！如此不顾一切！他刺向我的动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恐怖爆炸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就是这一瞬！
我撞向他身体的势头丝毫未减！但撞的位置，却在他因惊愕而微微抬起的持刀手臂下方！我的额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撞向了他毫无防备的……喉结！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那黑影的动作瞬间僵住！冰冷的蛇瞳里充满了极致的错愕和……一丝茫然！手中的淬毒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双手徒劳地捂住自己碎裂的喉咙，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而我也因为巨大的撞击力，加上身体早己油尽灯枯，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一个翻倒的、坚硬的梨花木茶几上！
“砰！”
巨大的撞击声！
骨头碎裂的剧痛！内脏移位的翻江倒海！胸前和后背的伤口彻底炸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刺目的金星吞噬！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这最后的重击……彻底熄灭！
在坠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我似乎听到内宅深处更加激烈混乱的枪声和爆炸声……听到周叙白那撕心裂肺、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霓霓——！！！”
还有……掌心里，那枚染血的钥匙碎片，传来的……最后一丝冰冷的触感……
---
意识沉沦。如同坠入永夜冰洋的最深处，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沉重。身体仿佛被碾碎，又被强行拼凑，每一寸骨骼，每一根神经，都在无声地尖叫，传递着被彻底撕裂的剧痛。那痛楚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深入骨髓，如同附骨之蛆，缠绕着即将消散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萤火，极其艰难地撬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惨白的天花板，冰冷的输液架，空气中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气息……
医院……ICU？
不……不对……
目光艰难地转动。视线所及，是熟悉的、带着厉家冰冷奢华风格的装饰。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惨白的光，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面还残留着大片无法清洗干净的暗褐色污渍。是血。是厉万山的血，也是……我的血。
这里……是厉氏庄园的主宅大厅？我……还在这里？没死？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劫后余生和更深沉疲惫的茫然瞬间攫住了我。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胸前和后背被厚厚的纱布紧紧包裹着，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被缝合的伤口，传来清晰无比的、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的剧痛。喉咙干涩灼痛，如同被砂纸磨过。
“水……”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挤出干裂的嘴唇。
“霓霓！你醒了？！”一个充满了狂喜、沙哑疲惫却又带着巨大力量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是周叙白！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周叙白那张布满胡茬、眼窝深陷、写满了疲惫和血丝的脸庞，瞬间占据了模糊的视野。他身上的黑色作战服沾满了干涸的泥泞、暗色的血污和灰烬，多处破损，整个人如同经历了一场惨烈大战后幸存下来的雄狮，虽然狼狈，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充满了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
他小心翼翼地、用微微颤抖的手，将一个吸管水杯凑到我干裂的唇边。清凉微甜的液体滋润了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慢点……慢点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哽咽的沙哑。
喝了几口水，喉咙的灼痛稍缓。我试图开口，声音却依旧嘶哑得如同破锣：“内宅……黄雀……抓到了吗？”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前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
周叙白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和冰冷的愤怒。他放下水杯，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抓到了尾巴，但……跑了核心。”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重的杀意，“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己经是一片修罗场！厉万山的几个心腹保镖，和另一伙不明身份、但装备极其精良的武装分子，在厉承屿的书房门口杀红了眼！双方都损失惨重！我们在混战中击毙了对方几个，也抓了两个重伤的活口，但领头的那个……非常狡猾，引爆了预设的炸弹制造混乱，趁乱从密道跑了！只留下这个……”
周叙白说着，从旁边拿起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沾着血迹和灰尘的小型加密通讯器。那通讯器样式极其特殊，表面没有任何标识。
“这是从那个领头的家伙身上掉下来的，没来得及带走。技术组正在全力破解。另外……”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冰冷，“那两个重伤的活口，骨头非常硬，但也架不住‘招待’。其中一个在彻底断气前，吐出了一个代号……”
“什么代号？”我的心猛地提起。
“他们称呼幕后指挥者……”周叙白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了冰，“为‘先生’。”
先生！
这个称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心脏！那个躲在层层迷雾之后，操控着厉家内斗、策划了沉船血案、将厉承屿和我都拖入深渊的……真正的黑手！
“还有，”周叙白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从贴身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同样用密封袋装着的东西，递到我眼前，“我们在清理厉承屿的书房废墟时……找到了这个。”
密封袋里，静静躺着一块……翡翠碎片。
正是那块“血月”翡翠！它似乎在那场书房门口的激战中被流弹击中，碎裂了！只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核心部分。深邃的翠色包裹着那抹妖异的暗红，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如同泣血的伤口。
而在那断裂的、沾着灰尘和冰冷的触感贴着指尖传来，是那个密封袋。
周叙白将它递到我眼前，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袋子里，是那块碎裂的“血月”翡翠。曾经完整的妖异美玉，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核心，像一颗被强行剜出的、泣血的心脏。深邃的翠色包裹着那抹暗红，断裂的边缘犬牙交错，沾满了爆炸烟尘和干涸的污迹。
视线模糊，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厚重的黑雾，沉沉压着眼皮。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更深层的幻觉，或是失血过多的谵妄。
那抹暗红……它不对劲。
惨白的水晶吊灯光线落在碎片上，本该沉寂的暗红色泽，竟在翡翠核心深处……隐隐搏动！如同濒死野兽最后、最微弱的心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不是光影的错觉，是那红色本身，在极其缓慢地……明暗流转！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灵魂深处本能的预警，瞬间攫住了我残存的意识。
鬼使神差地，我挣扎着抬起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指尖颤抖，带着血污和冰冷，极其缓慢地，隔着那层薄薄的密封袋塑料，触碰向翡翠碎裂的、最尖锐的那个断面——
“滋——！”
仿佛烧红的烙铁猛地按进神经！一股尖锐到极致的灼烫感，带着强烈的麻痹电流，毫无征兆地顺着指尖炸开！它像一条狂暴的毒蛇，瞬间噬咬进皮肉，撕裂开本就脆弱不堪的血管和神经，以闪电般的速度，凶狠无比地首窜心脏！
“呃啊——！！！”
一声短促、嘶哑到不成调的痛呼猛地冲出喉咙！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眼前刚刚聚拢的光线瞬间被更加浓稠的黑暗和刺目的金星彻底吞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那灼痛感死死钉在心脏的位置，与胸前崩裂伤口传来的撕裂痛楚疯狂交织、撕扯，几乎要将残存的意识彻底撕成碎片！
“霓霓！！”周叙白的惊呼带着巨大的惊恐，他的手猛地抓住我痉挛的肩膀，试图稳住我，“怎么了？！哪里不对？！”
剧痛如同滔天巨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堤坝。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厚厚的纱布，带来一片冰冷的黏腻。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烧红的刀子，每一次呼气都牵扯着濒临崩溃的伤口。视野在极致的黑暗与模糊的光斑间疯狂切换。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临界点，大厅上方悬挂的、覆盖着血污的巨型水晶吊灯，那冰冷刺眼的光晕，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光晕的中心，无意间穿透了密封袋，落在我死死攥紧的左手、落在那块紧贴着掌心的翡翠碎片之上。
惊鸿一瞥！
就在那被强光短暂照亮的瞬间，就在那碎裂的翡翠断口深处，在那抹诡异搏动的暗红色泽之下……惊现出一抹截然不同的质感！
那不是玉石温润的光泽。
那是金属！
冰冷、坚硬、棱角分明、充满非人精密感的金属结构！极其微小，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核心，被强行镶嵌、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被一种可怖的力量……生生封存在了这妖异的翡翠深处！
“……呃……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剧痛和巨大的惊骇几乎扼杀了发声的能力。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死死攥着那枚密封袋，仿佛它是唯一能锚定我、不让我坠入无间深渊的救命稻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灼烧灵魂的诡异痛楚和心脏被攫住的窒息感。
“不……是……钥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肺腑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和濒死的嘶哑，破碎不堪。
周叙白凑得更近，他脸上所有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冻结，被一种极致的凝重和锐利取代。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我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濒临涣散的瞳孔里捕捉任何一丝信息：“什么？霓霓，你说什么？不是什么钥匙？！”
“是锁……”胸腔里翻涌的血腥气让我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在周叙白有力的臂弯里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震动都带来伤口的崩裂和剧痛，但我死死盯着他，瞳孔深处映着水晶吊灯冰冷的光，也映着那惊魂一瞥的金属反光，“里面……锁着……东西……”
“锁着什么？！”周叙白的追问如同出鞘的利刃，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的眼神锐利得能刺穿灵魂，紧紧攫住我涣散的意识，逼迫我给出答案。
锁着什么？
巨大的问号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濒临崩溃的意识上。眼前周叙白紧绷的脸庞开始扭曲、晃动，被一层急速弥漫的血色水雾覆盖。那血色如此粘稠，如此熟悉……带着深海特有的咸腥与刺骨的冰冷！
是沉船那夜的海！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口鼻！巨大的水压从西面八方挤压着身体！视线在浑浊的、翻涌着油污和碎屑的血色海水中绝望地搜寻……然后，定格！
就在前方，那片被爆炸火光照亮了一瞬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幽暗海水里……厉承屿！
他高大的身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向更深、更黑暗的深渊沉去。昂贵的西装被撕裂，被血染透，像一面破碎的旗帜。冰冷的海水灌入他微张的口鼻，生命的火焰在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只剩下空洞和死寂的眼眸中急速熄灭。
就在他身体被黑暗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瞬！
那双死寂的眼眸，竟然……动了一下！
隔着翻涌的血色海水，隔着生与死的永恒鸿沟，那双眼睛……猛地转向了我沉睡的方向！
那不是求救的眼神。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极致的东西！混杂着洞悉一切的冰冷绝望、一种深入骨髓的警告、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嘲弄？！
他看到了什么？他在警告什么？他在嘲弄谁？！
“呃——！” 心脏如同被那只冰冷绝望的眼睛狠狠攥住，猛地一抽！现实与幻觉的界限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冰冷的深海水压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大厅残留的血腥气和海水的咸腥，周叙白焦急的呼唤和沉船那夜引擎最后的绝望轰鸣……所有感官信息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冲撞、撕扯着我最后一丝清醒！
剧痛！来自胸前伤口的撕裂痛！来自后背的钢针攒刺痛！来自指尖灼烧灵魂的诡异痛！还有……来自灵魂深处，被厉承屿最后那一眼洞穿的、冰冷彻骨的恐惧和……荒谬的明悟！
混乱的喘息如同濒死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身体在周叙白强健的臂弯里剧烈地颤抖，冷汗浸透纱布，黏腻冰冷。我死死攥着那个装着翡翠碎片的密封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我尚未坠入地狱的凭证。碎裂翡翠的尖锐棱角，隔着薄薄的塑料，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却奇异的、能对抗无边混乱的刺痛。
“……锁着……” 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每一个音节都耗尽残存的生命力，带着灵魂被灼伤的余烬，“那个男人……真正想……从海底……打捞上来的……”
话语艰难地挤出干裂渗血的唇瓣，像在拖动千钧巨石。眼前周叙白那张写满惊骇、凝重与急迫的脸庞，在水晶吊灯刺目的光晕中不断扭曲、变形、溶解……最终被一片无边无际、翻涌着血色泡沫的冰冷海水彻底吞没。厉承屿沉入黑暗前最后那一眼——那洞穿灵魂的绝望、警告与嘲弄——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带着灼痛，烙在了意识最深处。
“……魔鬼……”
最后两个字，轻若蚊蚋，却仿佛抽干了身体里最后一缕生气。它们不是被说出，而是从碎裂的肺腑中渗出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寒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强撑着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意志力，终于彻底崩断。
无边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重量，从西面八方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软软地瘫倒下去。紧攥着翡翠碎片的手无力地松开，密封袋从指间滑落，掉在染血的地毯上。那枚妖异的碎片在惨白的光线下，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核心深处那抹暗红，搏动的节奏仿佛……加快了一丝？
“霓霓！霓霓！！”周叙白惊恐的嘶吼如同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撕裂般的破音，瞬间被厚重的黑暗彻底隔绝。
坠入无底深渊。
只有心脏的位置，那被翡翠碎片灼烧过的剧痛，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烙印，在无边的冰冷与死寂中，持续地、鲜明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像黑暗中蛰伏的……活物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