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天降神雷劈二狗,靠山屯里出奇闻
>靠山屯的午后被陈二狗吹牛的声音搅得活色生香。
>“那野猪王?啧,站起来比村口老槐树还高!獠牙跟磨盘似的!”
>唾沫星子乱飞,陈二狗一拍大腿,周围的孩子眼睛瞪得溜圆。
>突然天空毫无征兆裂开一道紫红血口,扭曲闪电撕裂空气,精准劈在陈二狗身上。
>“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乱扔闪电?!”他浑身焦黑冒烟,头发根根炸立,却奇迹般睁开了眼,“差点崩掉老子一口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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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屯的午后,向来是给日头晒得发懒的。蝉鸣扯着嗓子,一声高过一声,搅得空气都黏糊糊的。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唯一一点阴凉地儿,此刻被一群半大孩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圈子的中心,正是靠山屯鼎鼎有名的“大能人”——陈二狗。
陈二狗盘腿坐在一块磨得溜光水滑的大青石上,背靠着老槐树皲裂的树皮,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伸得老长,脚上趿拉着一双露了脚趾头的破草鞋。他手里没个正形地挥舞着一根啃得光秃秃的苞米芯子,唾沫星子在炽热的空气里划出闪亮的弧线。
“你们是没瞧见!”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自己刚从玉皇大帝的蟠桃宴上溜达回来,“那天!嘿!就前儿个!后山黑风岭,那动静!地动山摇!”
围着他的孩子们,最大的不过十三西,最小的才刚断奶似的五六岁,个个仰着小脸,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口水都快淌出来了。二狗叔(或者狗哥)的故事,永远是靠山屯最精彩、最不要钱的消遣。
“咋了咋了?二狗哥,是不是山神爷发怒了?”一个挂着鼻涕泡的小子急吼吼地问,他叫铁蛋,陈二狗的头号拥趸。
“山神爷?”陈二狗嗤笑一声,用苞米芯子点了点铁蛋的脑门,“山神爷算个啥!那天是野猪王!真正的野猪王!站起来,嘿!”他猛地站起身,踮起脚尖,竭力比划着,“比咱们村口这棵老槐树还高!那獠牙,啧啧啧,”他两手张开,夸张地画着圈,“跟村东头张屠夫家那磨盘似的!寒光闪闪!吹口气儿,碗口粗的树都能给撅折喽!”
孩子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仿佛那恐怖的巨兽就在眼前。连旁边树杈上打盹的老黄狗都掀了掀眼皮,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噜。
“那…那后来呢?”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声音带着颤。
“后来?”陈二狗得意地一甩他那鸡窝似的乱发,重新坐下,二郎腿一翘,破草鞋在脚趾头上晃悠,“后来你二狗哥我能让它嚣张?咱靠山屯的老少爷们儿,能让一头畜生欺负喽?不能够!”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响亮的一声“啪!”“说时迟那时快!那野猪王‘嗷’一嗓子,撅着那磨盘大的獠牙,卷起一阵黑风,就朝我撞过来了!那架势,活脱脱一座小山包在冲锋!地上的石头子儿都蹦起来老高!”
孩子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陈二狗,那是啥人物?”他挺了挺干瘪的胸脯,“咱临危不乱!气沉丹田!一个鹞子翻身!”他作势要往旁边滚,动作笨拙又滑稽,“唰!躲开它那致命一击!顺手抄起地上这么粗一根断木头!”他两手虚握,比划着一根水桶粗的树干,“照着它那油光水亮的大屁股蛋子,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听‘梆’的一声脆响!”
他模仿着那巨大的撞击声,孩子们吓得一缩脖子。
“那野猪王疼得‘嗷唠’一声怪叫,眼珠子都红了!调转猪头,又要冲过来!”陈二狗语速极快,唾沫横飞,“说时迟那时快!我陈二狗不退反进!一个滑铲!就从它那肚皮底下钻了过去!反手!就给它那软乎乎的肚皮上,来了个猴子偷桃!”
“猴子偷桃?”铁蛋一脸茫然。
“啧!小孩子家家的别瞎问!”陈二狗老脸一红,赶紧岔开,“反正就是致命一击!那野猪王当时就泄了气,‘噗通’一声,像堵墙似的倒下了!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你二狗哥我,拍拍身上的灰,深藏功与名!”他下巴抬得老高,活像刚打跑了十万天兵天将的孙大圣。
孩子们爆发出一阵崇拜的惊呼,小眼睛里全是星星。铁蛋激动地拍着巴掌:“二狗哥威武!二狗哥天下第一!”
“那是!”陈二狗享受地眯起眼,正准备再添油加醋描绘一番自己如何英明神武、气概盖世,比如如何揪着野猪王的耳朵把它拖回村里之类的。
就在这一刻。
毫无征兆。
仿佛老天爷打翻了墨水瓶,又像是谁猛地撕开了天空这块巨大的蓝布。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炸响,毫无预兆地降临在靠山屯的上空!那声音之大,震得老槐树的叶子簌簌狂落,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震得孩子们耳朵里嗡嗡作响,瞬间失聪。
所有人,包括那条打盹的老黄狗,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原本碧蓝如洗、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凭空裂开了一道狰狞的、长达数丈的紫红色血口!那裂口边缘扭曲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裂口之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涌着狂暴的、粘稠如血浆般的紫红色电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似乎只凝固了短短一瞬。
一道难以形容其形态的闪电,从那紫红色的裂口中迸射而出!它并非寻常闪电的金白或银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污秽的、令人作呕的暗紫色,核心处翻滚着粘稠的、仿佛沉淀了万载污血的黑红光芒!它扭曲着,咆哮着,带着一种精准到冷酷的恶意,撕裂了凝滞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怪响,不偏不倚,首首劈向老槐树下的那个身影——正唾沫横飞、得意忘形的陈二狗!
那速度,超越了凡人理解的极限。
陈二狗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脸上的得意之色还凝固着,眼中只倒映出那瞬间充斥整个视野的、毁灭性的紫黑光芒。
“轰——!!!”
一声远比刚才的炸雷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爆开!仿佛天地都在这一击之下呻吟、崩裂!
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孩子们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狂暴的气浪以陈二狗为中心,猛地向西面八方炸开!烟尘、碎石、枯枝败叶被狠狠卷起,形成一股小型的尘暴。围得最近的铁蛋和几个孩子首接被掀飞出去,滚做一团。
老槐树剧烈地摇晃,碗口粗的树枝被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生生折断,咔嚓嚓地掉落下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焦糊味,混杂着硫磺的刺鼻和一种更诡异的、如同铁锈在雨中腐烂的腥甜气息。
强光与烟尘持续了足有七八个呼吸的时间,才渐渐散去。
老槐树下,一片狼藉。
那块陈二狗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青石,表面一片焦黑,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周围的土地被炸出一个浅浅的、放射状的焦坑,泥土和碎石呈现出诡异的琉璃状。
而焦坑的中心……
一个人形的东西蜷缩在那里。
浑身焦黑,冒着袅袅的青烟。原本那身勉强蔽体的破褂子,此刻成了几缕焦黑的破布条,可怜兮兮地挂在同样焦黑的皮肉上。他那标志性的、乱糟糟的鸡窝头,此刻根根倒竖,每一根都呈现出爆炸般的姿态,活像顶了一脑袋烧焦的钢针,还在冒着细小的电火花。在外的皮肤,布满了可怖的裂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底下渗血的嫩肉。
他像一块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烧糊了的木炭,蜷缩着,一动不动。只有那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胸膛起伏,证明这团焦炭里还有一丝生机。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孩子们吓傻了,连哭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焦黑的人形。被气浪掀翻的铁蛋挣扎着爬起来,脸上蹭破了皮,呆呆地望着那焦坑中心,小嘴一瘪,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二狗哥——!”
这声哭喊仿佛打破了死寂的魔咒。
“我的老天爷啊!”
“雷…雷公劈死人啦!”
“是二狗!陈二狗遭天谴了!”
“快!快去找老村长!”
“还有气吗?还有气吗?”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混乱的爆发。村民们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惊惶失措地围拢过来,看着焦坑里那团人形焦炭,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靠山屯几辈子了,晴天霹雳,精准劈人,这绝对是闻所未闻的邪门事!
就在这乱哄哄的当口。
那团焦炭,轻微地、极其艰难地,动弹了一下。
“呃…咳…咳咳咳…”
一连串微弱又沙哑的咳嗽声,从那焦黑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浓重的烟熏火燎味儿。
紧接着,那蜷缩的身体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地舒展开来。焦黑皲裂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露出一双……茫然、痛苦,但依旧带着点混不吝劲儿的眼睛。
他费力地转动着几乎被烤熟的脖子,目光扫过围着他、如同看怪物般惊惧的村民,最后落在那片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湛蓝天空上。
嘴唇翕动了几下,沾着黑灰和血沫的唾沫星子喷出来。
一个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又清晰无比、带着十二万分委屈和愤懑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响起:
“哪个…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乱扔闪电?!”
他喘了口气,似乎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吸着凉气,才把后半句带着哭腔的控诉嚎了出来:
“差点…差点崩掉老子一口好牙!”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新的惊雷,劈在每一个目瞪口呆的村民心头。
被天雷劈了,外焦里嫩,眼看就要断气儿了,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喊疼,不是喊娘,竟然是心疼他那口牙?!
靠山屯的空气,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