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返校

再次踏入S市一高的大门，是两天后。雨停了，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潮湿微凉的气息，混杂着泥土和草木被浸泡后的淡淡腥气。宋栀晚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睡眠不足的淡淡青影，嘴唇没什么血色。烧是退了，但身体像是被掏空后重新填进了棉絮，虚浮无力，走路都感觉脚步发飘。喉咙的干痒变成了轻微的咳嗽，时不时需要压抑着轻咳几声。

她背着书包，沉默地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经过连廊时，目光不受控制地朝那个角落瞥去。空无一人。只有潮湿的地砖反射着灰白的天光。那抹刺目的暗红，和他存在过的痕迹，早己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仿佛那天的悸动与羞耻只是一场高烧引发的幻觉。

心里某个地方，也随之空了一块，灌满了冰冷的、带着水汽的风。

走进高二（3）班的教室，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夏晚星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招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心：“栀晚！你来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宋栀晚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多了，谢谢你的笔记。”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跟我客气什么！”夏晚星拉着她坐下，从桌肚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字迹工整的本子，“喏，这是这两天的笔记，重点我都标红了。有什么看不懂的随时问我！”她又压低声音，“老班昨天还问起你呢，待会儿课间你最好去他办公室报个到，解释一下。”

“嗯。”宋栀晚接过笔记本，指尖触碰到纸页，感受到夏晚星留在上面的温度。这份温暖让她冰冷麻木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弱的酸涩。她点点头，把笔记本小心地收进书包。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宋栀晚拿出课本，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思绪却有些飘忽。周围是熟悉的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前排同学压低声音的讨论。这些声音曾是她隔绝外界的屏障，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向夏晚星为她抄录的笔记。清晰的步骤，严谨的推导。夏晚星的笔迹一如既往的漂亮利落。看着看着，那道困扰她多日的立体几何证明题的解法，竟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思路流畅，辅助线简洁有力。原来是这样……

高烧带来的混沌似乎真的退去了，属于她的那份解题能力正在回归。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至少证明她的“学习接近计划”在能力层面并非毫无基础。但宋栀晚心底却生不出半分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她看着那清晰的解题步骤，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工具。那个在病床上孤注一掷、试图抓住这根稻草的自己，此刻回想起来，竟显得如此卑微又可笑。

接近？

算了吧。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一片沉寂的荒芜。那场高烧，连同那场暴雨，似乎浇熄了她心头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妄想。她重新缩回了那个透明的壳里。祁景凉的世界，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孤峰。仰望，己是奢求，靠近，只会粉身碎骨。

课间，宋栀晚去了一趟班主任的办公室。老班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简单询问了她的病情，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落下的功课抓紧补上之类的套话，便挥挥手让她离开了。公事公办，毫无温度。宋栀晚安静地听着，安静地应着，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走出办公室，外面走廊的光线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觉得身体里的疲惫感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