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微微颤抖。复杂的几何图形在发烧带来的视野模糊中扭曲变形,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宋栀晚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试图将全部精神都钉在那道立体几何证明题上。辅助线该加在哪里?空间向量还是解析几何更优解?
然而,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固执地挣脱理性的缰绳,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祁景凉。
祁景凉。
祁景凉。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形的咒语,反复在昏沉的意识里回荡。那道隔着雨幕扫来的、冰冷而模糊的视线,那撑着暗红伞从容离去的孤绝背影,甚至梦里那双带着审视与嘲弄的眼睛……所有画面碎片般涌现,交织着高烧带来的燥热和羞耻感的余烬,在她脑海里灼烧。
她猛地将笔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冰凉的笔杆硌着滚烫的掌心,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力感淹没。
不行。完全不行。
只要试图思考那道题,他的影子就无孔不入地侵入进来,霸占所有的思维通路。题目成了他名字的注脚,演算纸成了描绘他轮廓的草稿。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既愤怒又恐慌。她引以为傲的、唯一能掌控的东西,竟然也轻易地被那个身影侵蚀了?
宋栀晚颓然地靠回椅背,仰头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喉咙的干痛和头部的昏沉感在药物的作用下似乎减轻了些,但心里那个空洞,却因为计划的受阻而显得更加巨大、更加冰冷。一种熟悉的绝望感,像窗外缠绵的雨丝,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
接近他?体面地、安全地?
多么可笑又自欺欺人的妄想。
她连一道题都静不下心来做,拿什么去“请教”?去自取其辱吗?让他看到自己连最擅长的领域都变得如此笨拙可笑?
胃里一阵翻搅,不知是发烧的难受还是自我厌弃的恶心。她闭上眼,任由冰冷的绝望感将自己淹没。算了。就这样吧。像以前一样,做个安静的、透明的影子。那个在雨中盯着他看的傻子,就当是一场高烧引发的、不堪回首的幻觉。
手机在枕边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是夏晚星发来的消息。
【栀晚,好点了吗?今天数学课讲的新题型有点难,笔记我帮你抄了一份,放你桌上了。好好休息,别惦记学习。】
后面附了一个可爱的加油表情包。
宋栀晚看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了很久。夏晚星的关心像一道微弱但真实的光,穿透了此刻笼罩着她的灰暗。她动了动手指,想回复一句谢谢,却觉得连打字的力气都没有。最终,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灭,重新塞回枕头底下。
窗外,雨丝依旧缠绵,天色灰暗。房间里弥漫着药味和一种沉闷的、病弱的气息。宋栀晚蜷缩进被子里,把脸埋进枕头深处,试图隔绝一切光线和声音,也隔绝那个挥之不去的影子。身体很累,心更累。就让她在这片由高烧和雨水编织的茧房里,暂时沉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