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被月光浸透的鲛绡,温柔而悲悯地笼住这株饱经风霜的老玉兰树。
皲裂的树皮似岁月镌刻的符咒,虬曲的枝桠在风中轻颤,抖落零星残瓣,恍若垂暮者迟滞的叹息。
林昭辞跪坐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上,指尖拂过青铜酒樽凹凸的饕餮纹。
寒意顺着脉络漫入骨髓,却在触及层层铜绿时,触到一抹若有似无的温热——那是时光深处不肯冷却的余烬。
昔年春深,玉兰碧波满天。翠色云霞自天际倾泻而下,将整棵玉兰树浇铸成生机勃勃的翡翠。
谢烬离踏着满地胭脂碎玉而来,玄色劲装绣着张扬的赤金云纹,腰间龙纹玉佩随步伐轻撞,发出清越声响。
他扬手抛来酒樽,动作洒脱似泼墨挥毫,青铜器皿划破垂落的花枝,稳稳坠入石桌凹槽,惊起翠白花瓣如雪崩倾泻。
"昭辞,今日就这玉兰美酒,定能助我们一较高下。"他的嗓音仿佛裹挟着烈酒的滚烫,修长手指捏着鎏金酒壶,琥珀色琼浆倾泻如银河倒悬。
馥郁酒香与玉兰花甜腻纠缠,在空气中酿成蜜里藏刀的陷阱。
林昭辞垂眸望着酒面浮动的花瓣,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冷冽蝶影。
"可别等会儿输了,拿美酒当借口。"声线如寒泉浸雪,却掩不住指尖在樽沿的细碎声响。
剑鸣骤起时,惊散满树栖鸦。谢烬离拔剑的姿态似大漠孤狼腾跃,剑身出鞘刹那,寒光割裂漫天绯色,又被飘零的玉兰花温柔缠绕。
他的剑招刚猛如惊涛拍岸,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剑气所过之处,枝桠断裂声与花瓣碎裂声交织成壮烈的挽歌。
而林昭辞恍若月下孤鸿,素白衣袂翻飞间,软剑划出的弧线比兰枝更柔韧,剑尖点落处,玉兰花瓣应声绽放成血色梅花。
剑锋相击的脆响惊落更多繁花。谢烬离攻势如燎原烈火,剑势大开大阖间似要将天地劈作两半;林昭辞则如寒潭映月,以静制动,偶尔反击的剑招宛若毒蛇吐信,刁钻狠辣。
纷飞的玉兰花落在他们交错的剑刃上,转瞬被绞碎成粉,又有新的花瓣覆上染血的剑锋,将肃杀之气酿成凄美的绯色雾霭。
激战正酣时,谢烬离突然卖了个破绽。他故意露出咽喉处大片空门,眼底却燃着挑衅的火。
林昭辞的剑尖堪堪抵住他跳动的脉搏,却在触及肌肤的瞬间,望见他瞳孔里倒映的自己——那个曾在月下为他包扎伤口的女人,此刻正被仇恨与爱意撕扯得支离破碎。
手腕猛地翻转,凌厉的杀招化作绕指柔,剑穗扫过他耳畔,惊起细碎的玉兰纷飞。
与此同时,谢烬离的剑锋也偏开三寸,削落她鬓边玉簪,银簪坠地的脆响,惊散了满树栖鸦。
"算你命大。"林昭辞别过脸去,耳尖却烧得通红。
余光瞥见谢烬离弯腰拾起玉簪,指尖抚过断裂的簪头,忽然仰头大笑。
他的笑声惊起漫天残红,却在触及她冷若冰霜的侧脸时戛然而止。
"林昭辞,"他忽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冰凉的耳垂,"你我之间,何时才能有个真正的了断?"
风掠过桃枝,将几片妖白的玉兰花吹入酒樽。林昭辞望着酒面漂浮的花瓣,嘴角勾起了不可察觉的笑意
“我倒是希望我们永世纠缠在一起,你看,风一吹,玉兰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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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你怎么又失神了”阿雀脆生生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将林昭辞从回忆的漩涡中猛地拉回。
她睫毛轻颤,眼中迷离的雾气尽数消散,露出那双清冷而深邃的眸子。
“小姐,这器具如何处理啊?”阿雀举着手中一件古朴的器物,那上面的纹路似乎藏着岁月的秘密。
林昭辞的目光落在器具上,神色复杂,眼中流露出别样的光芒。
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将它带回天衍阁……”话未说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就将它放在这此处吧,过去的东西就把它留在过去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那些过往承载了太多难以言说的伤痛。说罢,林昭辞转身,背影略显孤寂,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我累了,阿雀,为我洗漱休息吧。”随后,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卧室走去。
时间缓缓流逝。“小姐,沐浴用的浴汤以为你准备好了。”阿雀走进卧室,发丝还带着丝丝水汽,身上己将出门穿的素衣换去,穿上了宽松舒适的居家常服。
林昭辞轻轻点了点头,阿雀便走上前,动作轻柔地开始为她褪去衣裳。
领口微微下滑,出羊脂玉般皎白的美背,细腻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阿雀微微将她的头发盘起,月光透过薄纱轻柔地洒入,她的脖颈被照得白皙透亮,宛如一件精美的玉雕。
“这浴汤,这般温和,阿雀,你也下来一起泡泡吧,这偌大的浴池不然得空的慌。”林昭辞微微望向阿雀,眼中带着几分慵懒与温和,说罢便向阿雀勾了勾手。
阿雀的脸瞬间羞红,耳根子如同鸡血石一般,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阿雀就在这上面,小姐你有事了可以首接吩咐。”她低着头,不敢与林昭辞对视,心中却有些慌乱。
“我总认为,我老了许多。”林昭辞的目光飘向了窗外,望着那轮高悬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全然不顾阿雀的回应。
她的思绪仿佛飘向了远方,那些曾经的人和事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过了不知许久,水汽弥漫起浴池边上,林昭辞那翊珝玲珑的足跨过浴池,优雅地走了出来。
“回寝室休息吧。”她己穿上衣物,在阿雀的陪伴下,缓缓回到了寝室。
“那小姐早日休息,等天亮了阿雀来叫你。”阿雀轻声说道。
林昭辞微微点头,示意她也早点休息,随后目送阿雀离开。
待阿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昭辞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复杂,仿佛洞察了一切。
阿雀从林昭辞的卧室走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小心翼翼地从侧柜中找出白天神秘人给的纸条,上面写着“三刻时中门城外相见”。
她握着纸条,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不知过了多久,阿雀换上一袭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故居,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飞檐走壁,身姿轻盈得如同一只夜猫。很快,她便来到了城外。
城外的树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阵阵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你终于来了”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树林中传出,仿佛从西面八方传来。
阿雀警惕地环顾西周,却没看到任何人影,心中的恐惧瞬间蔓延开来。
她强装镇定,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诡异的寂静。
其实阿雀不知道的是,在她走时,一道目光从林昭辞的卧室传来,仿佛早己预料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