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门内钟鼓声悠悠,惊醒了长安城沉睡的坊市。
这日头刚过晌午,长安大街西市今个可是热闹非凡,入口前己是车马盈门,可谁也没想到,今日这长安城最热闹的戏台,竟不在乐坊里,也不在那茶馆里,倒是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摆开了阵仗。
您瞧那十字街口,礼部侍郎家的赵小姐正捏着柄湘妃竹折扇,半掩着芙蓉面,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碧色襦裙的贵女。
要说这位赵小姐,就是那位礼部侍郎家的赵小姐还记得吗?那个跟林如海相亲,然后回去后连夜写了本《避雷指南》的那位啊!如今这烫金册子在国子监女学生们手里传得比佛经还快。
不过眼下她可顾不得什么避雷指南,正和姐妹们围着个扫街的汉子指指点点。
"哎哟我的天爷,这莫不是咱们长安城鼎鼎大名的林大公子?"说话的是个穿石榴红齐胸襦裙的姑娘。
这正是苏御史家的独女苏倩倩,国子监女学堂的"大姐头"。
谁让人家有本事呢!除了是贵妃的侄女,又跟皇城根的红人敏儿郡主交好呢,这些个贵女能进国子监女学堂还得多亏人家呢。
她手里攥着根柳条,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扫帚柄:"就你这厮也敢窥伺郡主?"说罢一柳条就抽了过去。
被围在中间的汉子佝偻着背,半边脸用粗麻布裹着,露在外头的皮肤布满暗红色疤痕,活像被炭火燎过的树皮。
这正是前些日子被下大狱林如海,此刻正握着竹扫帚,脚下还拴着个装夜香的木桶。
听见苏倩倩的讥讽,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听说在刑部大牢里,那位铁面判官周砚之特意用烧红的烙铁烫了他的嗓子。
街对面忽然传来阵哄笑。
七八个锦衣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晃过来,为首那个穿宝蓝织金圆领袍的,正是京城新晋纨绔头目屎壳郎。
这自从王二郎犯事后啊,这群执跨看清形势,就开始改跟着屎壳郎混了。
此刻他正拿马鞭敲着掌心,阴阳怪气道:"哟~这可是咱们京城的大才子?林公子?哦我忘了,现在改叫‘京城第一屎王’了哈哈哈哈。"
"要我说,圣上还是太仁厚。"苏倩倩突然抬高声音,"这等败类就该发配岭南,偏叫他每日抄十遍《男诫》,扫西大街倒夜香,倒便宜他了!"话音未落,突然抄起扫帚往林如海背上抽去。
竹枝划破空气的"咻咻"声里,惊得骆驼商队里的胡姬连忙捂住孩子眼睛。
"啪"的一声脆响,扫帚结结实实抽在林如海背上。这厮倒是硬气,愣是连晃都没晃一下,反倒把苏倩倩震得虎口发麻。
"哎哟喂!"屎壳郎在马上拍着大腿怪叫,"苏大小姐这是给林公子挠痒痒呢?要不要借您根狼牙棒?"说着还真从马鞍上解下根包铜的短棍。
赵小姐"啪"地合上折扇,蹙着眉道:"倩倩,跟这等腌臜货色计较什么?仔细脏了手。"说着从袖中掏出个鎏金香囊在鼻尖晃了晃,"昨儿敏儿郡主还说呢,刑部周大人特意给这厮配了特制枷锁..."
屎壳郎见状也不甘示弱,掏出装老鼠的笼子就往林如海脸上砸。那笼子在空中划出道弧线,正巧撞翻夜香桶。霎时间秽物横流,恶臭熏天,围观人群"轰"地散开,连乐坊二楼看热闹的琴师都慌忙放下竹帘。
"都住手!"一声清喝破空而来。众人回头望去,但见五城兵马司的衙役们小跑着逼近,领头的竟是周砚之。
这位铁面判官今日未穿官服,玄色劲装衬得面色更冷,腰间佩刀随着步伐轻响,惊得屎壳郎手里的老鼠在笼子里面吱吱叫唤。
周砚之扫视全场,目光在林如海身上顿了顿。后者正蜷缩在墙根,脸上糊着秽物,活像阴沟里捞出来的老鼠。
对苏倩倩跟屎壳郎众人一个拱手礼,用马鞭指着林如海说,林大公子今日的鞭刑您还未到衙门来领呢,本官特意来请。
被折磨了一天的林如海只感觉眼前发黑,要是以前这般当街受辱,他还能背挺得笔首,吟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
如今却像被抽了脊梁骨的癞皮狗,连吠叫的力气都没了。
林母看见儿子这个样子,哭的死去活来,自家老爷当天就被贬去了北狄。自家儿子从牢里面出来后,就被折磨的容貌也毁了,嗓子也毁了!想要说理都找不到门。
林如海回了自己房间,书童阿福正在廊下跪着。见主子回来,少年慌忙磕头,前额"咚""咚"地撞在地上,上回的淤青还没消。
"爷...爷用过饭了么?"阿福声音发颤。上个月因少洗了件中衣,他被罚跪在碎瓷片上,至今膝盖还结着黑痂。
林如海没答话。
他打开密室取下墙上挂的铁钳,在炭盆里烧得通红。
阿福缩成小小一团,后颈突出的骨节像只受惊的鹌鹑。
林如海自从在周砚之手上受刑后,就学会了对自己家书童的新玩法。
"脱。"林如海的声音比铁钳还冷。
阿福哆嗦着解开粗布短打,瘦骨嶙峋的背上布满新旧鞭痕。
最醒目的是左肩那块烙铁印子,前个林如海醉酒后亲手烫的"林"字己经扭曲变形。
铁钳贴上皮肉的"滋滋"声里,林如海终于找回了些许尊严。
阿福的惨叫比那烟柳巷的丝竹动听,扭曲的小脸比苏倩倩的假笑真实。
当铁钳第西次烙上大腿时,少年昏死过去,尿骚味混着焦糊味弥漫开来。
林如海觉得自己又行了!此处省略1000字
这天傍晚,林如海独自喝光了攒了半年的梨花白。
空酒坛滚到床底时,他恍惚看见贾敏坐在镜前梳头。
女人转过身,却是阿福血肉模糊的脸。
"爷..."阿福的声音忽远忽近,"我学了新曲...那首《牡丹亭》的曲子还要不要..."
林如海暴起揪住少年头发往墙上撞:"贱人!"阿福的鼻血喷在墙上,像朵歪斜的梅花。
混乱中林如海摸到枕边剪刀,那是他平日用来裁宣纸的。
"爷知道么..."阿福突然诡异地笑了,染血的牙齿像生啃过活物的野兽,"外面人都说,您这样的...合该当太监...我觉得也是,正该如此呢!"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
林如海低头看见自己裤裆漫开大片猩红,阿福手里剪刀正滴着血。
少年眼神疯狂又清醒:剪了这儿...我就再不会受苦了..."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着地上那团模糊血肉。
阿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剪刀在林如海衣襟上擦了擦。
院外隐约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