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疯癫赌徒的赌局
白砚缩在九霄赌坊的东南角,枯枝在青砖上划出歪扭符咒。
发尾垂落时她手指一颤——又有一缕鬓发褪成霜白,像是有人往墨汁里倒了半盏雪。
"买定离手!"庄家将骰盅扣在乌木案上。
白砚盯着那暗红漆面的裂纹,腕间青玉突然灼烫如烙铁。
这是第七次了,每回赌场铜铃响过七声,玉佩就逼着她剜心剔骨般疼。
酒香混着脂粉气飘来。
秋棠端着鎏金酒壶蹲在她身侧,指尖在壶底敲出三短两长:"三日后,西厢房。"酒液倾注时溅湿白砚的袖口,浸透的布料下隐约露出青紫色指痕——昨夜她掰断两个打手的腕骨才混进后厨。
骰盅掀开的刹那,白砚突然蹬着酒坛跃上赌桌。
赤足踩碎三枚象牙骰子,她歪头盯着庄家抽搐的眼角:"这位爷的右手可比左手快三分呢。"青玉贴着腕脉突突跳动,天机算的秘术如潮水灌入颅骨,满桌骰子突然在视野里裂成八十一面。
"豹子!
又是豹子!"赌徒们轰然炸开。
白砚大笑着将筹码扫进麻袋,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染红三枚金叶子。
有人突然抓住她手腕:"这小娘子的手......"
霜白色正顺着她指尖往上爬。
剑风袭来的瞬间,白砚反手将麻袋砸向赤瞳面门。
玄铁剑尖戳破麻布,金叶子如蝶群纷飞,她趁机滚到八仙桌下,后心却抵上冰凉的刃。
"第三次了。"赤瞳的剑尖挑开她袖口,三枚灌铅骰子叮当落地,"装疯的耗子也配用天机阁的秘术?"
白砚突然撕开衣襟。
月光从漏窗斜照进来,她锁骨往下爬满蛛网般的白纹,像是有人用寒霜在她皮肉上绣了半幅枯山水。
满场抽气声中,她抓起酒壶泼向赤瞳:"阎王爷的裤腰带都叫你扯断了!"
灯笼骤灭。
黑暗中青光暴涨。
白砚贴着剑锋旋身时,玉佩烫得几乎要熔进腕骨。
赤瞳的流光刃擦着她耳畔划过,却在削断发丝的刹那诡异地弯折——没人看见她染霜的指尖正渗出细碎冰晶,将剑气冻成琉璃般的脆壳。
"砰!"
二楼传来算珠撞击的脆响。
白砚趁机翻出后窗,怀里的青玉还在发颤,像是咽下了什么活物。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瞥见巷口灯笼映出个修长人影,檀木香混着铁锈味飘过来。
赌坊深处,赤瞳盯着剑身上霜花皱眉。
玉无双的金丝履碾过碎骰子,丹蔻指甲挑起块冰渣:"不是玄冰掌。"
"像是......"赤瞳的独眼在暗处泛出血色,"死过七次的人。"
二楼珠帘轻晃,缠金线的檀木算盘还悬在雕花栏杆上。
穿月白长衫的男人俯视着狼藉赌场,指尖算珠上未干的血渍。
更夫梆子声穿过三条街巷飘进来时,他忽然轻笑一声,将写着"疯癫娘子"的竹牌扔进炭盆。
火苗蹿起的瞬间,赌坊房梁传来细微的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断了九重锁链。
檀木算盘的脆响炸在耳畔时,白砚后颈寒毛倒竖。
沈昭倚着朱漆栏杆,月光给他月白袍角镀了层银边,那串阴阳骰在他掌心滴溜溜转着,黑的那枚刻着蝇头小字——正是白砚方才押上全部身家的"天魁"局。
"见鬼的九宫数!"白砚攥紧袖中麻袋,三枚金叶子却突然化作齑粉。
她分明记得每颗骰子都裂成八十一面,却在最后一瞬漏算了赌坊横梁上悬着的八卦镜——镜面倒影里,阴阳骰竟多出个虚影。
赤瞳的剑啸破空而来。
白砚踉跄着撞进后巷,腐臭的泔水味混着剑气刺得鼻腔生疼。
指尖血珠抹上青砖墙的刹那,玉佩突然发出蜂鸣,她腕骨传来被毒蛇啃噬的剧痛,霜白色己经爬到手肘。
"别躲啊小野猫。"赤瞳的独眼在暗巷里泛着血光,剑锋擦过她耳际削断半截白发。
白砚反手将血符拍向墙面,青玉迸发的强光中,她看见自己十七岁生辰那日——父王将染血的玉佩塞进她掌心,宫墙外传来叛军的嘶吼。
强光消散时,白砚膝盖重重磕在翡翠屏风上。
冷汗浸透的里衣贴着后背,她听见更漏声从三重纱幔后传来,而本该在赌坊二楼的男人,此刻正用湘妃竹扇挑起她一缕白发。
"用千机引的'移形换影',还敢吞玉老板的筹码。"沈昭的扇骨压住她咽喉,温润嗓音裹着毒,"知道上一个这么干的人,骨头埋在哪儿么?"
白砚突然抓起案上烛台。
火苗舔舐纱帐的瞬间,她瞥见沈昭腰间晃动的玉坠——那纹路竟与她的玉佩如出一辙。
爆燃的火焰中,她哑着嗓子笑出声:"沈先生说书时说漏嘴了吧?
上月埋在乱葬岗的,分明是玉老板第七房男宠。"
翡翠屏风轰然倒塌。
白砚撞开雕花窗棂时,听见玉无双的软鞭抽在檀木桌上:"给我活剥了这疯妇的皮!"而沈昭的低笑混在夜风里,像条吐信的蛇钻进耳膜:"娘子别忘了,你我还欠着场生死局。"
霜白色蔓延到肩头时,白砚摸到怀里的玉佩在发烫。
赌坊方向传来九声铜铃响,她望着掌心新添的皱纹,突然想起秋棠说的"三日后西厢房"。
暗巷尽头飘来西域魔教特有的迦南香,她扯下半截袖子缠住白发,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拐进花柳巷。
更夫敲过三更时,赌坊地窖的冰棺渗出寒雾。
赤瞳将佩剑浸入血槽,剑身上霜花突然凝成半枚残月纹。
玉无双的金丝履停在台阶尽头,裙摆扫过的地方,青砖缝隙钻出细小的冰晶。
"不是玄冰掌。"她碾碎冰晶,丹蔻指甲沾了点冰渣凑近烛火,"倒像是......"话尾消融在骤然炸裂的烛花里,地窖深处传来锁链绷断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