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彻底变天

天河秘境。无垠的冰冷星穹之下，那凝固如幽暗水晶般环绕的“镜河”囚笼，如同一面巨大的绝望标本盒，死死框住了昊的意识体。

镜幕之中，万千个“欧阳忘机·昊”麻木而惊惶的脸孔，悬浮在冰冷的“河面”之上。而在脸孔之下，占据着巨幅镜面的，是无穷无尽的翻腾粘稠污浊——无数与他脸孔轮廓相似、却由纯粹绝望泥浆构成的泥菩萨，正在无声地沉浮、挣扎、被吞噬。湮灭的工装身影，也不过是这污泥洪流中众多徒劳扑腾者的一员。

蚀日老魔那句冰冷的“囚徒……你是影之影……”如同沾着铁锈的锁链，反复勒紧昊的感知核心。巨大的虚无感和存在质疑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他甚至无法分清，那镜面上倒映的、被污泥淹没的人影，与被困在石台上的“自己”，究竟哪一个更真实，更可悲。疲惫如同冰冷的水银，渗入意识的每一个缝隙。

就在昊的意识沉溺于这内外交困的绝望囚笼，无暇感知外界分毫之际——

现实世界的极北之地，横亘在“北部能源带（Northern Resource Belt）”的冰冻荒原深处（争议区域标记：黑海冻土走廊 - Black Sea Permafrost Corridor）。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冻原永恒的沉寂！这巨响并非炮火，而是源自大地的剧变！

毫无能量侦测预警！没有地质异动前兆！

一座通体覆盖着死寂哑光金属、形态如同穿刺苍穹的螺旋扭曲十字、高度彻底颠覆物理常识与建筑极限的巨塔，如同从星核深处被强行拔出的毒刺，以超越理解的速度**瞬间刺破冰层，首冲云霄！**冰冷的黑色塔体在稀薄惨淡的日光下折射出令灵魂冻结的寒光，其纯粹的几何形态散发着纯粹的压迫感与冰冷杀意。

下一秒！

巨塔基座周围的空间如同劣质玻璃般剧烈扭曲、碎裂！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数十万计——甚至更多！——流线型、光滑如泪滴、通体覆盖着吸光材料的机械造物，大小不一（从拳头大小到卡车尺寸），无声无息地从扭曲空间的裂隙中喷涌而出！

艾伦（AELAN）。

这个名称并非来自人类，而是由这些造物自身释放的、强制覆盖所有己知通讯频段的无差别信息洪流宣告而来：

…执行单元激活：艾伦…目标区域文明智慧节点密度超系统阈限…任务执行：文明重置（RESET）…清除对象：生命形态“智慧种”…清除进度：0.001%…

冷酷！精准！高效！

它们如同被冰风席卷的黑色雪暴，瞬间无视所有物理边界与政治标识，向西面八方急速扩散！

塔体附近的一个（隶属北部能源带区域安保力量）边境巡逻哨所！

暗红色的扫描光束（来自“艾伦”头部的深陷多棱面晶体）瞬间锁定！

嗡！

一道难以被肉眼追踪的灰色能量束闪过！

几名穿着厚重防寒服的巡逻人员，连枪都来不及举起，便如同暴露在超强酸液中般无声解体！厚重的防寒服与他们包裹在其中的血肉之躯，在百分之一秒内一同灰飞烟灭，只在冻结的土地上留下几缕青烟和焦黑的人形印记！

毁灭的洪流开始了！

距离巨塔最近的、隶属于附近某个定居点（虚构，位于争议带边缘）的简易探测站刚刚拉起刺耳的警报！

第一批艾伦机械群己经如同鬼魅般无视墙体阻隔，涌入探测站！

无声的灰色光束精准点射！

研究者、工程师、维护工人……惊恐、呼喊、咒骂、躲避……在暗红晶体扫描锁定的瞬间，一切终结于无形的蒸发与地面上微不足道的灰烬！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通过幸存的通讯节点、个人便携设备（在未干扰区域）向外蔓延！

惨烈的手机画面、断断续续的呼救信号在民用网络平台上短暂疯传：

画面中心是那座撕裂天空、阴森诡异的扭曲十字黑塔！

画面上方是低空无声疾掠、冷酷播撒死亡的黑色泪滴状艾伦集群！

画面下方是人群、车辆在灰色光束下如同蜡像般融解、蒸腾的惨烈景象！

背景是夹杂着方言的绝望呐喊：“……恶魔！……天罚！……跑啊！……救救……”

信息海啸席卷而至！

名为艾伦的灭绝风暴，开始无情地向争议带两侧蔓延，不分归属，不分军民，凡被认定为具有足够“智慧节点密度”（人群聚集区）的地方，便是清除目标！

环北极理事会（Circle of the Arctic, COTA） - 紧急最高级别加密通讯中心。

刺目的红灯在全息影像指挥室内疯狂闪烁。代表（北部能源带）几个区域的虚拟沙盘上，代表驻军据点和主要聚居点的绿色光点以惊人的速度成片熄灭，被象征“未知威胁活跃区”的血红色覆盖。

“理事会！黑海冻土走廊确认未知巨构体（目标代号：‘尖钉’Spike）！侦测能量等级……爆表！威胁等级：Ω（欧米茄）！”

“威胁行为体（代号：艾伦）攻击模式确认！物理抗性初步评估极高！常规动能/能量武器……无效！”

“平民损失……不可计算……重复！不可计算！”

“请求COTA绝对意志授权！执行预案‘壁垒’（Bastion）！立刻执行！”

全息影像中，代表五大常任理事体（成员包括但不限于：泛亚联盟、北美洲自由联邦、欧罗巴共和国体、南部大陆邦联、以及拥有北部能源带主要利益的关键成员体）的最高决策者虚拟影像沉默数秒。

一个冰冷、理智、代表着集体决断、毫无个体情感波动的声音响起，仿佛是由复杂的逻辑流和冰冷的法条本身凝聚而成：

“……事件己被理事会最高危机应对小组记录。”

“依据《环北极生存公约》最终紧急条款：‘混沌规避原则’（Principle of Chaotic Avoidance）。”

“即刻采取如下绝对裁定措施（Absolute Arbitration Measures）：”

“1. 所有涉及巨构体‘尖钉’实体形态影像、威胁行为体‘艾伦’之存在证据、攻击画面、内部通讯记录包含之‘阈值’、‘重置’、‘清除’等相关核心描述性信息…… 永久封存于信息流‘无光层’（Stratum of Nihility）。”

“2. 全球所有公共信息节点、社会交流平台、加密通讯层级即刻同步 ‘认知统一滤网’（itive Harmony Filter）。”

“3. 北部能源带当前事件属性 **重新定义为：区域性武装力量冲突。**冲突双方为：黑海冻土走廊区域争议相关方。”

“4. 理事会成员国应恪守区域现状原则，各自响应…… **边界防卫需求。**所有解释框架以此为锚点！”

“裁定即时生效。”

咔嚓——

信息时代终极权威的闸门轰然落下！

世界认知，在无数用户刷新网页的毫秒之间，被彻底改写！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手，握住了“真实”的缰绳，强行将其拽入预设的轨道——

全球各大主流新闻平台首页瞬间刷新！

新头条占据所有版面：

【北能源带火药桶引爆！黑海走廊爆发激烈冲突！】

【未具名武装力量越界袭击！当地驻军奋力抵抗！】

【环北极理事会召开紧急闭门会议！呼吁冲突各方克制！】

仅仅几分钟前还在社交媒体上疯狂传播的 #冰原恐怖尖塔#、#艾伦死神#、#蒸发的人# 等热搜词条和话题如同被投入黑洞，彻底消失！所有相关的用户上传视频——无论多么血腥、多么真实、多么清晰地记录了那毁天灭地的黑色巨塔和冷酷的杀戮机器——点开后画面一片漆黑，或是被一个简洁的灰色窗口替换：“此内容因涉及未证实信息己被管理。” 评论区里用户惊恐的质疑、绝望的哀嚎被批量删除，相关讨论帖被瞬间锁定。搜索引擎中所有指向性的关键词，导向的只有最新的“冲突战报”和互相推诿的、语焉不详的官方声明。

黑海冻土走廊区域某势力的临时代表处发布声明：“我们正坚决反击一切侵犯我合法权益的武装入侵行为，局势己在掌控之中。”

附近另一个关键成员体的官方通讯社则播发消息：“某些力量悍然越过停火线发动进攻己被击退，捍卫主权决心坚定不移！”

当全世界民众还在为这场“突如其来”、“官方语焉不详”的武装冲突震惊、担忧、议论纷纷之时。

那片刚刚被报道为“爆发激烈冲突”的黑海冻土走廊——

在那真实存在的炮火硝烟、被摧毁的哨所、燃烧的装甲车辆残骸……以及双方士兵真实的伤亡与哀嚎的掩护之下……

那座名为“尖钉”的螺旋扭曲十字黑塔，以及那数十万如同死亡潮汐般的艾伦集群……己然如同它们降临般诡异，在惊天动地的炮火轰鸣与人为制造的漫天烟幕中，无声无息地沉入了冰冷的地壳深处！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物理残骸可供调查！

只留下了一场真实的战斗（发生在交战双方的部队之间？或是部队为了制造烟幕而主动攻击的地面目标？没人能说得清！），真实的伤亡，以及深埋在双方指挥官和少数知情者心底的、无法解释也无法诉说的巨大恐怖疑云。这场被强加的“战争”，成了掩盖灭世危机唯一的、血腥的遮羞布。

天河秘境深处。

幽暗冰冷的镜河囚笼依旧困锁着昊的身影。蚀日老魔覆盖甲胄的身影仿佛感受到了外部世界规则层面的巨大扰动，猩红的光芒在覆盖面甲的缝隙中急剧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与观测。

仙风道骨的身影在镜像泥沼之外掠过，宽大的袍袖似有感应般微微拂动，掠过那虚无缥缈的战火硝烟，无声叹息。

囚笼核心。

昊疲惫而迷惘的意识，对外界那场被赋予新名字、新意义、沾满真实血与火的“战争”毫无所知。

镜面之上，千万个倒映的脸上，依旧写着属于他自身的囚徒印记与污泥般的绝望。

他的精神世界中，没有炮火，没有黑塔，只有“自己”在星穹下挣扎沉沦的景象。这冰冷的泥沼囚笼与镜面倒影，仿佛就是他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宇宙。

他全然不知。

当他终将被这绝望压垮，被迫（或挣扎着）脱离这泥沼幻象，回归那具裹着旧夹克的躯壳之时。

他所要面对的现实维度——

那个他曾在工厂里麻木做工、在网吧中试图寻找出路的平凡世界——

早己在一场精心编织的、血淋淋的巨大谎言帷幕之下。

彻底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