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大门紧闭,可府外却围满了愤怒的百姓。有人朝府门扔烂菜叶,有人高声咒骂。
在皇宫而此时的皇宫外,却出现了更骇人的一幕——数百名太学生伏跪在午门前,青衫染血,以头抢地!
“陛下!崔相冤啊!”为首的太学生高举血书,声音嘶哑,“崔家满门忠烈,岂会通倭?!此乃奸人构陷,望陛下明察!”
他的额头己磕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在雪白的奏本上,触目惊心。
崇德六年春,崇德帝力排众议,颁下震惊朝野的诏书:自今而后,选官之道,唯才是举,不分世庶,非科举者,毋得与官!诏书一出,以崔相为首的世族大臣当即伏阙谏阻,太和殿前跪满朱紫公卿。僵持三日,崔相忽改主张,自请出任首届科举主考。那年放榜之日,天下寒士雀跃,却不知那金榜题名的举子,十之七八皆暗中递过名帖于崔府。自此,新贵、学子皆以“座师”尊之,崔相门生故吏遍天下,竟比变革前更盛三分。
禁军持刀而立,却不敢妄动。这些太学生皆出身清贵,若在宫门前血溅三尺,必将激起天下士林之怒!
崔府。
崔相长子崔琰“砰”地砸碎茶盏,碎瓷溅到跪在地上的幕僚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查!给本将查清楚!”崔琰双目赤红,铠甲未卸,腰间佩刀嗡嗡震颤,“到底是哪个杂碎在背后捅刀子!”
老管家匆匆进来,附耳低语几句。
崔琰脸色骤变,大步冲向府门,却在门槛处猛地刹住——月光下,刑部差役腰上的铁链泛着寒光。
“崔将军。”为首的差役抱拳,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严大人请您去都察院……问几句话。”
崔琰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忽然,内院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他浑身一震,缓缓松开刀柄,转身看向内院。
月光下,崔衍披着一件素色外袍,站在廊下,面色平静得可怕。
“父亲......”崔琰声音发紧。
崔衍抬手止住他的话,缓步走到刑部差役面前,目光如古井般深不见底:“严大人深夜拿人,可有圣谕?”
差役额头渗出冷汗,硬着头皮道:“回相爷,是三司联署的缉拿文书。”说着呈上一卷盖着朱印的公文。
崔衍扫了一眼,忽然轻笑:“好一个协助查证。去吧,琰儿。”
崔琰咬牙,重重跪地磕了个头:“儿子定会洗清冤屈!”
待崔琰被带走,崔衍转身对老管家道:“备轿,老夫要入宫面圣。”
老管家大惊:“老爷!此时宫门己下钥。”
“那就敲登闻鼓!”崔衍眼中寒光乍现,“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在搅动这朝堂风云!”
“咚——咚——”
沉闷的鼓声撕裂了京城的夜空。禁军统领匆忙赶到宫门,却见崔衍一身朝服,手持玉笏,在鼓前站得笔首。
“崔相!”统领惊道,“您这是……”
“本官要见皇上。”崔衍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事关社稷安危,耽搁不得。”
统领面露难色。突然,宫门内传来尖细的嗓音:“陛下口谕,宣崔卿即刻觐见!”
养心殿内,皇帝披着龙袍,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殿中的崔衍:“爱卿深夜击鼓,所为何事?”
崔衍重重叩首:“老臣请陛下明鉴!犬子崔琰战功赫赫,如今却蒙受不白之冤。那沈俞之……”
“特许在府休养?”面具人手中的狼毫笔在宣纸上轻轻一顿,墨迹晕开一片阴翳。
“是。奉圣谕,崔相年事己高,特许在府休养!一应朝务暂由次辅兼户部尚书代理!”商人跪坐在矮几对面,额头抵着交叠的双手。
面具人搁下笔,青铜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京城夜色。
“终于,好戏开场了。”他低笑,声音沙哑而阴冷,“这大邬国,本尊可是馋了好久。”
“吩咐下去,此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是!”
都察院大堂,三司会审正式开始。
严老御史端坐主位,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分列左右。堂下,崔琰被押解入堂,虽未戴枷锁,但面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崔将军。”严老御史缓缓开口,“有人告你崔家通倭,你可认罪?”
“荒谬!”崔琰怒喝,“我崔琰杀倭寇无数,何曾与贼寇勾结?!”
“哦?”严老御史眯眼,从案上取出一封密函,“那这封盖有倭国将军印的信,你又作何解释?”
崔琰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封密函,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跨前一步,却被两侧衙役死死按住肩膀。
“伪造!”他咬牙切齿,声音如闷雷炸响,“我崔家世代忠烈,岂会与倭寇暗通?!严大人,您是三朝元老,难道也信这等拙劣构陷?!”
严老御史神色不变,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信函边缘。
“崔将军,老夫只认证据。”他缓缓展开信纸,苍老的声音在肃穆的大堂内回荡,“这封信,是从你崔府别院的暗格中搜出,上面不仅盖有倭国将军印,还有令尊崔相的亲笔批注——鹰愁峡可过,倭酋首级需真。”
堂外旁听的官员顿时哗然!
“这……这不可能!”崔琰虎目圆睁,浑身肌肉绷紧如铁,“我父亲绝不会写这种东西!定是有人栽赃!”
刑部尚书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
“栽赃?崔将军,你可认得这个?”他将奏折展开,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张地图,“这是从你书房暗柜搜出的倭寇布防图,上面标注的兵力部署,与倭国密函中的内容分毫不差!”
崔琰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半步。
那张图……确实是他亲手所绘,但那是为了制定剿倭战术!怎会成了通敌的证据?!
大理寺卿捋须叹道:“崔将军,证据确凿,你若坦白,或可从轻发落。”
“放屁!”崔琰突然暴喝,声震屋瓦,“我崔琰对天发誓,若有一丝通敌之心,愿受千刀万剐!但这所谓证据,全是伪造!”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箭伤疤痕。
“这七处箭伤,可是假的?!鹰愁峡一战,我三千弟兄折损过半,他们的血也是假的吗?!”
堂内一时寂静。
严老御史与两位大人交换了个眼色,正要开口,突然堂外传来一阵骚动。
“报——!”一名差役慌慌张张冲进来,“启禀各位大人,崔……崔相在府中自尽了!”
“什么?!”崔琰如坠冰窟,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差役咽了口唾沫,呈上一封信,颤声道:“崔相留下血书,说……说‘清白难证,唯有一死’”
崔琰看到那熟悉的字迹,瞳孔骤然收缩——确实是父亲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