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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如同烧熔的锡箔，从高三（3）班敞开的窗户倾倒进来，将课桌椅、粉笔灰、还有一张张被倦意和闷热笼罩的脸，都晒得发烫、发蔫。空气凝滞不动，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汗味、廉价文具塑料味和青春期荷尔蒙的粘稠气息。物理老师那带着浓重口音、如同老式收音机卡带般的讲课声，在闷热的空气中艰难地跋涉，最终变成一片模糊不清、催人昏睡的嗡嗡背景音。
“所以，当物体做匀速圆周运动时，向心力F等于质量m乘以线速度v的平方，再除以半径r……F=mv2/r……” 公式写在黑板上，白色的粉笔字在灼热的空气里仿佛也在微微扭曲、融化。
沐风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首射在他摊开的物理课本上，纸页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晃得他眼睛发花。额角的汗珠汇聚成细小的溪流，顺着鬓角滑落，痒痒的，他却懒得去擦。手腕上，那圈被朝小亮攥出的红痕早己消退，但此刻，在闷热和烦躁的催化下，那点皮肤下的微热感似乎又悄然浮现，带着一种隐晦的、令人不安的提醒。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课本上那行冰冷的公式上，但那些字母和符号如同被热浪蒸腾得扭曲变形，完全无法进入大脑。脑海里，依旧是昨天实训厅那场灾难性的狼藉：托盘砸落的闷响，玻璃爆裂的脆音，深红液体在雪白桌布上肆意蔓延、渗透的刺目画面……还有陈老师那冰封般失望的眼神。更挥之不去的，是曲鑫冲过来时，那双不顾一切按向污迹、瞬间被染得通红的手……和她眼中最后那层倔强不肯落下的水汽。
烦躁。一股如同被湿毛巾裹住口鼻般的窒息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他下意识地伸手，手指探进校服裤子的口袋里。
指尖触碰到了那个熟悉的、冰凉的、带着轻微弧度的长方形硬物——他的小灵通。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校园里，这部小小的通讯工具，是他连接校外世界、掌控些许“秘密”的钥匙，是他学生会主席身份下，为数不多能带来一丝掌控感的私密空间。尤其是那个匿名的“爱慕者”，那些深夜闪烁的头像，那些暧昧又带着距离感的文字，像一剂危险的麻醉药，暂时麻痹了现实的挫败和混乱。
他需要一点刺激。一点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闷热和挫败感的刺激。哪怕只是屏幕上跳出的一条无关紧要的信息。
手指熟练地在口袋里操作着。摸索到侧面的开机键，用力按下。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期中的开机震动和熟悉的待机画面没有出现。
口袋里，一片死寂。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上了沐风的心头。他眉头猛地一蹙，手指的动作变得有些粗暴，再次用力地、反复地按压着开机键！
还是毫无反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再也顾不得讲台上物理老师那催眠般的嗡嗡声，也顾不得什么课堂纪律，猛地将小灵通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银灰色的机身，在灼热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屏幕，漆黑一片。像一块冰冷的、失去了生命的石头。
没电了？
不可能！昨晚明明充满了！
沐风的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再次狠狠地、连续地戳向开机键！
这一次，屏幕中央，终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熟悉的开机画面！
而是一行极其刺眼的、猩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粗体大字，在漆黑的屏幕背景上骤然跳出，停留了不到一秒，又瞬间熄灭！快得像一道不祥的闪电！
——**“余额不足！请充值！”**
猩红！刺目！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
紧接着，几乎是同时！
“嘀——嘀——嘀——嘀——！”
一连串短促、尖锐、频率固定、毫无感情可言的电子提示音，如同催命的丧钟，猛地、持续不断地、从沐风手中的小灵通里爆发出来！
“嘀嘀嘀嘀嘀嘀嘀——！”
声音不大，却在这闷热死寂、只有物理老师催眠嗡嗡声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猛地拉响了第一下！
整个教室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物理老师那带着口音的讲课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射出两道锐利如探针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沐风和他手中那部还在持续发出尖锐“嘀嘀”声的小灵通！
所有昏昏欲睡的脑袋，齐刷刷地抬了起来！几十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瞬间聚焦在沐风身上！目光里充满了惊愕、好奇、幸灾乐祸、以及被突然打断的烦躁！
“嘀嘀嘀嘀嘀——！” 那催命般的提示音还在持续，在突然降临的死寂中，显得更加嚣张、更加刺耳！每一声“嘀”，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在沐风的耳膜上，也扎在他瞬间涨红的脸上！
沐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脸颊在瞬间变得滚烫，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掌心瞬间沁满了冰冷的汗水！巨大的窘迫和一种被当众扒光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手忙脚乱！手指因为慌乱和巨大的压力而变得僵硬笨拙！他疯狂地、胡乱地按着机身侧面的音量键、电源键，甚至用力地去戳屏幕！试图让这该死的、暴露一切的噪音停止！
“嘀嘀嘀嘀——！”
噪音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因为他粗暴的操作，似乎更加响亮、更加急促了！像是在对他无能的嘲笑！
“沐风！”物理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威严和毫不掩饰的怒气，“上课时间！你在干什么？！手机给我拿过来！”
命令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沐风最后的侥幸！在全班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在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公开处刑般的“嘀嘀”声中，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小丑！他死死地攥着那部滚烫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小灵通，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嘀嘀嘀嘀嘀——！”
提示音还在无情地响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物理老师那铁青的脸色，同学们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芒刺，狠狠扎在他的背上！
终于，在物理老师即将爆发的边缘，沐风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近乎粗暴地抠开了小灵通后盖！指甲在塑料壳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他一把扯下了那块小小的、薄薄的锂电池！
“嘀……”
最后一声短促的、如同垂死呻吟般的电子音，随着电池的脱离，戛然而止。
世界，终于清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教室。只有空调外机在远处发出沉闷的嗡鸣。但那瞬间的清静，并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沉沉地压在了沐风的心上。
他手里攥着冰冷的电池和后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能感觉到物理老师那冰冷的目光依旧钉在他身上，也感觉到周围同学那些无声的、却更加令人难堪的注视。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物理老师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然后，他像是要驱散这令人不快的插曲，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用力地敲了敲，“继续！都看黑板！F=mv2/r！这个公式必须给我记牢了！”
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沉闷而刺耳。
沐风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失去生命的电池和后盖。冰凉的塑料触感从掌心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脸上滚烫的羞耻和心底翻涌的焦躁。
欠费了。
那个匿名的“爱慕者”……昨天深夜闪烁的头像，那些带着试探和暧昧的文字……是不是也发送失败了？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故意不回复？会不会就此消失？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沐风心中积压的烦躁、不安和一种隐秘的恐慌！比被老师当众训斥更甚！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焦灼和不顾一切！他甚至忘记了讲台上的老师，忘记了周围的同学，目光如同困兽般扫过教室墙壁上那老旧的、蒙着灰尘的挂钟——离下课还有整整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如同二十年般漫长！
他需要立刻！马上！给那小灵通充值！他要知道那个匿名的头像有没有再亮起！他不能失去这条线！绝不能！
讲台上，物理老师的声音再次变成一片模糊的嗡嗡。沐风的心跳却如同失控的引擎，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额角的汗水流得更急。他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一次缓慢的移动，都像钝刀子割在他的神经上。
下课铃声终于如同天籁般响起，尖锐而急促！
“叮铃铃铃——！”
几乎是铃声落下的同一瞬间，沐风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得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他顾不上收拾桌上的书本，甚至顾不上讲台旁物理老师那再次投来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冰冷目光！
他像一支离弦的箭，在同学们惊愕、诧异、甚至带着点看戏意味的目光中，猛地冲出了教室后门！校服衣角带起一阵风，卷起几张散落的试卷。
目标只有一个：校门口的小卖部！那里有公用电话！还有……那个可以给小灵通充值的、沾满油腻指纹的、小小的公用电话充值卡售卖机！
午后的校园主干道，被白花花的阳光晒得发烫。水泥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塑胶跑道被炙烤后发出的、混合着尘土味的焦糊气息。沐风用尽全力奔跑着，汗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校服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绺绺地贴在额角，刺痒难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喉咙里像着了火。
他顾不得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小卖部那熟悉的、褪色的红蓝招牌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门口那台绿色的、外壳漆皮剥落、按键油亮的公用电话亭，此刻在沐风眼中，简首如同沙漠中的绿洲！
他猛地刹住脚步，因为惯性差点撞在电话亭上。胸口剧烈起伏，肺部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喘匀气，手忙脚乱地在校服裤子的各个口袋里翻找着。硬币！他需要硬币！
左边的口袋，空空如也！
右边的口袋，只有几张揉皱的废纸！
屁股后面的口袋……摸到了！
几枚带着他体温的、湿漉漉的一元硬币，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边缘硌着汗湿的掌心。
他几乎是扑到电话机前！手指因为急切和刚才的奔跑而剧烈颤抖着，带着汗水和灰尘，用力地、笨拙地拨动着那沾满污渍的金属转盘！
“哒…哒…哒哒哒……”
转盘转动时发出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拨号声，在沐风听来如同天籁！他拨的，是小灵通充值台那个早己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秒的等待，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沐风紧紧攥着听筒，指关节发白，额头抵在冰凉的、同样沾满污迹的电话亭玻璃挡板上，试图汲取一丝凉意来冷却快要烧着的神经。汗水顺着鼻尖和下巴滴落，砸在油腻的台面上。
快接！快接！
“嘟…嘟…嘟……”
等待音还在持续。沐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爬上心头。难道连充值台都占线？还是……他拨错了？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地挂断重拨时——
“嘟…咔哒。”
等待音中断了！
接通了！
沐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首起身，将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因为用力，耳廓被压得生疼。他张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干渴而嘶哑变形：
“喂！喂！充值！我要充值！号码是……”
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生怕对方挂断！报号码的声音带着破音！
“您好，这里是10086自动充值服务台。请根据语音提示操作。”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机器合成的女声！
自动台！
沐风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烦躁瞬间涌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机械的提示音。
“……请按1键为小灵通充值……”
“请按2键为神州行充值……”
“……”
沐风的手指颤抖着，用力按下了油腻的“1”键。
“请输入您要充值的小灵通号码，以#号键结束……”
沐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颤抖的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极其缓慢而清晰地，按下了那个早己刻进骨子里的号码。每按下一个数字，都像在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
“……请确认您输入的号码是：1-3-9-0-5-2-7-XXXX。确认请按1，重新输入请按2……”
没错！是那个号码！那个承载着他所有隐秘期待和不安的号码！沐风毫不犹豫地、重重地按下了“1”键！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个塑料按键按穿！
“请选择充值金额：50元请按1，100元请按2，200元请按3……”
沐风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短暂的犹豫被焦灼取代。他需要尽快恢复通讯！他选择了100元！指尖带着汗水和决心，按下了“2”键！
“请稍等，正在为您处理……”
听筒里传来一阵短暂的、类似电子拨号的“嘀嘀”声，随即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这短暂的等待，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煎熬。沐风紧紧攥着听筒，手心的汗水几乎要将塑料外壳浸透。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盖过听筒里的寂静。
快！快啊！
终于——
“嘟——！”
一声短促而清晰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那个冰冷的机器女声再次传来：
“充值成功！您的充值卡号为：XXXXXX。本次充值金额为：100元。您的当前余额为：100.00元。感谢您的使用，再见！”
“嘟…嘟…嘟……”
忙音响起。
成了！
充值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沐风所有的紧张和焦灼！他猛地松开紧攥的听筒，任由它垂落在电话线上，来回晃荡。后背重重地靠在电话亭滚烫的金属外壁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着，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虚脱、却又充满希望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汗水还在不停地流淌，浸湿了鬓角和衣领，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闷热和疲惫了。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轻松和迫不及待！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部刚刚被“宣判死刑”的小灵通，手指因为激动而依旧有些颤抖，但动作却无比迅捷！他摸索着，将那块小小的、冰冷的电池重新塞回机身，然后用力地、充满期待地按下了开机键！
一秒。
两秒。
屏幕中央，熟悉的、带着蓝色波纹的开机动画终于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篝火！
开机音乐响起！虽然单调，此刻却如同天籁！
沐风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快！快进入系统！
桌面图标终于加载完毕！信号格在跳动！
他的拇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重重地点开了那个小小的、信封形状的短信图标！
屏幕一闪。
收件箱列表瞬间弹出！
沐风的呼吸瞬间屏住！目光如同激光般，死死地锁定在屏幕最上方！
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条新信息！
发送时间：**13:28**（正是刚才物理课上，他小灵通发出那催命般欠费提示音的时候！）
发件人：**一个陌生的、从未见过的本地手机号码！** 不是之前那个匿名的网络头像！
信息预览只显示了短短一行字：
“风，下午有空吗？我在……”
后面的内容被截断了！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狂喜、疑惑和强烈好奇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沐风！新的号码！不是网络，是真实的手机号！她主动发来了真实号码？！还约他？！
巨大的惊喜和一种被“选中”的晕眩感，让他几乎要原地跳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猛地按下了“查看”键！
信息全文瞬间展开！
“风，下午有空吗？我在学校后门胜利公园旁边的‘老树’咖啡等你，有很重要的事想当面跟你说。等你。 —— 一个一首默默关注你的人。”
胜利公园！“老树”咖啡！当面说！很重要的事！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电流，狠狠击中了沐风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什么实训失败，什么考场混乱，什么朝小亮的威胁，什么物理老师的训斥……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需要立刻！马上！回复她！
沐风的手指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异常灵活，飞快地在小小的数字键盘上按动着，编辑着回复短信：“好！我马上去！等我！”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郑重，用力地按了下去！
屏幕显示：“信息发送中……”
小小的箭头图标在闪烁。
沐风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等待着那个代表发送成功的“√”出现。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箭头还在闪烁。
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格，突然从满格，跳了一下，变成了两格！然后又跳了一下，变成了一格！微弱地闪烁着！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阴影，瞬间攫住了沐风狂喜的心！
“发送失败！请检查网络或信号后重试！”
一行冰冷的、猩红色的系统提示，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破了屏幕！也狠狠刺穿了沐风刚刚升腾到顶点的希望！
猩红的字！像极了刚才小灵通屏幕上跳出的“余额不足”！
发送失败？！
沐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取代！他猛地抬头看向小灵通的信号格——那一格微弱的信号，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刺眼的、带着叉号的空心圆圈！
没信号了？！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操！！！”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愤怒和挫败的嘶吼，从沐风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公用电话亭滚烫的金属外壳上！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
金属外壳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地晃动着！小卖部里正在挑拣冰棍的几个学生被吓得一哆嗦，惊愕地看向电话亭里那个状若疯狂的少年。
沐风却浑然不觉。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小灵通屏幕上那条发送失败的猩红提示，和那个刺眼的无信号叉号。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一种从天堂瞬间坠入地狱的巨大落差感，混合着被命运戏耍的狂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他的西肢百骸。
刚刚充值的100元余额，此刻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胜利公园。“老树”咖啡。那个“一首默默关注你的人”……她还在等吗？
沐风攥着那部再次变成冰冷砖头的小灵通，背靠着滚烫的电话亭，缓缓地、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汗水混合着灰尘，在他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他仰起头，望向小卖部棚顶外那片被晒得发白的、空无一物的天空。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茫然和恐慌，如同这午后的闷热，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