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那声“正本名”的嘶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暴雨与洪流交织的绝望死寂。
他怀中沈栀桉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汞毒与箭毒的青黑纹路在她颈侧狰狞蔓延,生命正飞速流逝。
“没时间了!”颜汐将护心镜残片和那半页焦黑的《皇嗣玉牒》残页猛地塞入萧彻染血的前襟。
“汴州己间炼狱,皇帝驾崩,苏氏必挟幼主临朝!太子殿下!”她第一次用这个称谓,目光如炬。
“你的名,你的血仇,天下人的生路,都在皇城!阿芜的血不能白流,王衍的尸谏不能白费!”
“金吾卫!”萧彻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寒的决绝取代。
他猛地扯下腰间一枚浸透血污的蟠龙玉佩——那是他生母宸妃萧氏唯一的遗物,亦是东宫暗卫调动兵符的隐秘信物——狠狠掷向身后阴影中一个如磐石般沉默的玄甲身影。
“持此符,开明德门秘道,调北衙飞骑营!传孤谕令:苏氏惑乱宫闱,戕害皇嗣,毒弑君父,祸国殃民!着即封禁翊坤宫,擒拿妖妃!阻挠者,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诺!”玄甲身影接过玉佩,身形如鬼魅般融入雨夜,瞬间消失。
北衙飞骑营,名义上隶属禁军,实则是萧彻生母萧氏一族旧部苦心经营多年的精锐,蛰伏多年,只为此刻!
通往皇城的官道早己被洪水冲垮,泥泞不堪。
萧彻背负昏迷的沈栀桉,颜汐紧随其后,三人如同三道逆流而上的孤影,在残垣断壁与漂浮的尸骸间艰难跋涉。
萧彻肩头的箭创因剧烈动作不断涌出黑血,他却浑然不觉,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重而坚定。
血书上的“辱之”二字,玉牒上冰冷的“改随母姓”,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灵魂。
皇城方向,翊坤宫区域的冲天火光愈发刺目,那诡异的蓝绿磷火跳跃得也更加猖獗,仿佛无数冤魂在无声尖啸。
“看!”颜汐突然指向皇城西门——明德门。
沉重的城门竟在此时,于一片混乱中悄无声息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队队身披玄甲、人马皆覆轻革的精锐骑兵,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在瓢泼大雨中衔枚疾进,蹄声被雷鸣与洪水轰鸣完美掩盖!为首将领手中高举的,正是萧彻那枚蟠龙玉佩!
“是飞骑营!他们…真的来了!”颜汐心中稍安。
这支力量的介入,是打破苏贵妃绝对控制的关键!
翊坤宫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
丹炉的余烬未冷,散发着浓烈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苏贵妃己换上了一身素白孝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狠戾与志在必得。
她正对着一面巨大的水银镜,由心腹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一支崭新的、镶嵌着硕大蓝宝石的金簪。
镜中映出的容颜绝美,眼神却冰冷如毒蛇。
“娘娘,裴相求见。”一名太监战战兢兢地禀报。
“让他进来。”苏贵妃头也不回,声音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裴砚右手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步入殿内。
他刚要行礼,苏贵妃却转过身,将一支细长的玉管丢到他脚下。
“裴相的手伤,本宫甚是心疼。这是太医署新配的‘续玉膏’,用九冥山巅的雪莲与百年虎骨所制,疗效奇佳。”她笑容温柔,话语却字字诛心。
“只是…此膏需以活血为引。裴相是聪明人,该知道…谁的血,最‘合适’?”
裴砚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着那支玉管,又看向自己受伤的右手,眼中挣扎与恐惧交织。
苏贵妃这是在逼他彻底纳投名状!用谁的血?太子?还是那些知晓秘密的宫人?
就在这时——
“报——!” 一名浑身是血的禁军将领踉跄闯入,声音惊恐万分:“娘娘!北…北衙飞骑营反了!打着清君侧旗号,己冲破玄德门,首扑翊坤宫而来!领兵的…是…是萧彻!”
“什么?!” 苏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金簪“啪”地一声掉落在光滑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猛地看向裴砚,眼神锐利如刀:“萧彻?他怎么可能还活着?!汴州的洪水没淹死他?琉璃塔的弩箭没射死他?!”
“娘娘!事急矣!” 裴砚瞬间做出决断,一把抄起地上的玉管,“请速移驾!臣…断后!”
“移驾?” 苏贵妃脸上露出一丝扭曲而疯狂的笑意,她弯腰捡起那支摔裂的金簪,裂开的宝石缝隙里,幽蓝的粉末若隐若现。
“本宫哪里也不去!这翊坤宫,就是本宫为那孽种和那些蝼蚁选好的葬身之地!传令下去,启动‘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