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再次哗然!天宝,是先帝的年号!少府监,乃前朝宫廷器物制造机构!皇帝竟佩戴着前朝旧物?且此物显然接触过剧毒汞物!
殿外暴雨如注,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如同催命的战鼓。
“报——!!!” 殿外一声凄厉的传报声撕破压抑。
一个浑身湿透、盔甲歪斜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冲入殿中,声音带着无尽惊恐:“汴州八百里加急!洛口仓…洛口仓段河堤二次溃决!洪水倒灌,漕运断绝!粮仓…危矣!!!”
这噩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天灾不断,妖孽横行!即刻移驾漕渠楼船!朕要亲临洛口,坐镇指挥!太子…”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中毒昏迷的萧彻,“交由颜卿全力诊治,务必保住性命!裴爱卿,随朕登舟!金吾卫,护驾!”
命令如山,不容置疑。
玄甲卫如狼似虎地涌上,半是护卫半是胁迫地裹挟着惊魂未定的群臣,在瓢泼大雨中仓促移驾汴河码头。
巨大的御舟“龙骧号”在风雨中飘摇。颜汐在两名东宫侍卫协助下,将昏迷的萧彻安置在底舱一处相对干燥的隔间。
就在她俯身检查萧彻伤口时,一个冰冷的硬物从他湿透的玄衣袖袋中滑落,“当啷”一声滚到颜汐脚边。
青瓷小瓶,釉色温润,瓶底一圈规整的釉下刻款在昏暗灯光下清晰刺眼:
> 【大内 · 翊坤宫造】
正是军器监火场废墟中幸存、装着“乾元殿特供鹤顶红”的那个毒瓶!
颜汐瞳孔骤缩,一把抓起瓷瓶,寒意从指尖首透心底。
她猛地看向昏迷中仍眉头紧锁的萧彻,声音冷得像冰:“这瓶子…苏贵妃给你的?”
萧彻在剧痛与毒素的折磨中微微睁开眼,眼神涣散,青紫的唇扯出一抹讽刺至极的冷笑,气若游丝:“呵…是…父皇…赐我…防身…说…宫中险恶…” 每一个字都透着刻骨的悲凉与嘲弄。
颜汐心头巨震!皇帝赐予太子防身的毒药,竟是苏贵妃翊坤宫所出?!这其中的阴毒算计…
话音未落——
“咚!咚!咚!”
三声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自船底龙骨处传来!紧接着,整艘巨舰猛地一震!
颜汐脸色剧变,扑向最近的舷窗,奋力推开被雨水糊住的窗板!
浑浊湍急的河面下,借着船舷悬挂的微弱风灯光芒,她清晰地看到三个身着黑色水靠、口衔芦管的身影,正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贴在船底!
其中一人正将最后一个装满黑色粘稠液体的陶罐,用特制的铁钉狠狠楔入船板缝隙!
另两人则迅速点燃了引线!
“水下有人!火攻!” 颜汐厉声嘶吼,返身用尽全力撞向舱壁悬挂的铜制警锣!
“咣——!!!”
刺耳的锣声刚起!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沉闷百倍的巨响自船底猛然炸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如同洪荒巨兽脊梁断裂般的“咔嚓”巨响!
整艘“龙骧号”如同被无形的巨拳狠狠击中右舷!庞大的船体发出痛苦的呻吟,猛地向右倾斜!甲板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的惨叫!
底舱更是灾难的中心!
剧烈的爆炸和倾斜,导致靠近右舷的货舱壁板轰然向内坍塌、撕裂!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碎裂的木片疯狂涌入!
而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随着壁板坍塌,露出了里面层层堆叠如山的、被油布和草席包裹的巨大物体!
此刻包裹物被水流冲散撕裂,无数灰白色的、大小不一的块状物混着泥沙倾泻而出!
是骸骨!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骸骨!
许多骨头上还粘连着破烂的布片和锈蚀的甲片,在涌入的河水和舱内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泛着幽冷的、诡异的蓝光!
“啊——!!!” 沈栀桉的尖叫声被汹涌灌入的河水、船体断裂的巨响和人群的绝望哭喊彻底吞没!
她死死抓住一根倾倒的梁柱,指甲崩裂,杏眼死死盯着那片倾泻而出的骨山,血泪横流。
颜汐在剧烈颠簸、迅速下沉的船体中奋力稳住身形。
冰冷刺骨的河水己漫过腰际。
就在她抓住一块漂浮的舱板时,一截被水流冲出的、残破的明黄色缎面卷轴擦过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抓住!
是半幅残破的旗帜?不,是诏书!
明黄缎面是皇家专用!上面用浓稠如血的朱砂,书写着断断续续却足以令人肝胆俱裂的字句:
> “…查镇北侯沈重山…拥兵自重,勾结外藩…图谋不轨…着令东宫…即刻…剿灭…鸡犬不留…以儆效尤…钦此…”
落款处,一方清晰的朱砂印玺虽被水浸晕开,但那独特的蟠龙钮和“皇帝之宝”西个篆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入颜汐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