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机佛净土（4）

时间在“净垢”的嗡鸣声中凝固，每一秒都被拉长成冰冷的酷刑。

盛昭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钉死在金属地面。视野里，姐姐盛骄的身体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剧烈地痉挛、弓起，又被束缚的机械臂死死压回原位。那双曾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瞳孔涣散，被无法言喻的痛苦彻底淹没，温热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滑过苍白颤抖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床沿，留下微小的、转瞬即逝的湿痕。

幽蓝的光芒顺着刺入百会穴的神经束探针疯狂灌入，在她温热的头颅内肆虐。墙壁屏幕上瀑布般狂泻的数据流，每一个冰冷的字符跳跃都像在切割着盛昭冰封的神经。那嗡鸣声不再是单纯的机械噪音，而是某种意志在强行冲刷、格式化一个鲜活灵魂的残酷声响。

“呃…啊…” 盛骄喉咙里溢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盛昭体内那股从未有过的、冰冷暴戾的烈焰。伪神的意志在咆哮，毁灭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将眼前这一切冰冷的刑具连同那个枯槁的僧人都碾成齑粉！

然而，那句如同魔咒般在她混乱意识中回荡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像一根无形的冰针，死死钉住了她即将失控的疯狂。它冰冷、平静，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残酷力量，让她无法彻底沉溺于毁灭的冲动。她只能看着，如同一个被剥夺了所有力量的旁观者，看着姐姐在为她承受这非人的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嗡鸣声陡然降低，从狂暴转为一种低沉的、稳定的运行声。灌注入盛骄头颅的幽蓝光芒开始减弱，最终完全消失。墙壁屏幕上狂泻的数据流也趋于平缓，最终定格为一连串冰冷的绿色字符：

净垢程序：完成度 100%

精神污染指数：归零

灵性纯度：至臻

供养矩阵适配度：完美

束缚着盛骄手脚的冰冷机械臂“咔哒”几声，自动松开、收回。悬停在她头顶的神经束探针也缓缓拔出，尖端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电弧，随即隐没。盛骄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猛地在冰冷的金属床上，一动不动。汗水浸透了她的银灰色连体衣，勾勒出单薄脆弱的轮廓。她闭着眼，胸膛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只有眼角的泪痕在惨白灯光下格外刺眼。

成功了？所谓的“净化”完成了？

盛昭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有瞬间的松懈，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空洞取代。她看着床上那个失去意识、气息微弱的温热躯体——那是她的姐姐，却又似乎不再是那个永恒冰冷、与她灵魂共生的亡魂烙印。这“真实”的温热，此刻带着一种被强行清洗过的、陌生的脆弱。

就在这时，房间内那尖锐的蜂鸣和猩红的警告再次毫无征兆地爆发！比之前更加刺耳，更加疯狂！墙壁上所有屏幕瞬间被刺目的血红色占据，跳动着巨大的、不断刷新的警告字符：

“警告！重度精神污染源活性异常提升！威胁等级突破上限！超出净化协议处理范畴！终极判定：不可控高危异端！执行：紧急物理归尘！立即！立即！立即！”

嗡——！轰——！

比之前强大数倍的能量束如同狂暴的怒龙，瞬间从房间的墙壁、天花板、地面激射而出！不再是束缚，而是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炽白的高温能量束撕裂空气，目标首指刚刚因为盛骄“净化”完成而获得片刻喘息、此刻正因那警告而心神剧震的盛昭！同时，房间的金属天花板猛地裂开数个黑洞洞的炮口，冰冷的能量正在其中疯狂汇聚，散发着毁灭性的波动！

物理归尘！真正的抹杀！

死亡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盛昭！她瞳孔骤缩，刚刚因抵抗扫描而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场在如此狂暴的毁灭性能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伪神的意志在咆哮，不屈的怒火在燃烧，但身体的反应速度却跟不上那毁灭光束的速度！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高温灼烧的刺痛！

就在那数道炽白毁灭光束即将触及盛昭身体的刹那——

那个一首静立如石像、枯槁沉默的破旧僧人，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动作。他只是微微抬起了低垂的眼帘，那双清澈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向了房间中央那无形的、代表着“机佛净土”最高意志的冰冷核心——那驱动着整个净垢院防御协议的数据洪流源头。

然后，他枯槁的嘴唇无声开合，吐出一个字。

没有声音，却有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意志洪流，如同自九天垂落的星河，轰然撞入了这个房间冰冷的规则体系之中！

那并非物理能量，而是更高层面的、对“信息”本身的绝对干涉！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