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发来的微信一首挂在聊天框最上面。
【楠楠,我妈真的要定,她说你哪天方便就先给她调一小盒试试,她给钱,价随你开。】
后面还带了三个蹦蹦跳跳的小兔表情。
冉楠楠盯着那行字,手指轻轻收紧。
她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夜己经很深,风把窗纱吹得轻轻起伏。桌上的小瓷罐被台灯照得泛着柔润的光,像她心底那点从未有过的亮光。
钱。
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有人愿意掏钱买她亲手做出来的东西。
不是因为她的脸,不是因为周府的盘算,不是因为程府的挑选,而是因为她调的面脂真的让人动心。
那种感觉,比什么都来得珍贵。
第二天一早,她就拿着小本子去了老药铺。
药铺门口挂着半旧的竹帘子,风吹动时发出“沙沙”的轻响。那位白发老人正戴着眼镜在算盘前慢慢拨动珠子,见她进来,微微挑了下眉。
“姑娘又来啦?是要抓莲蕊还是再取蜂蜡?”
“都要。”冉楠楠轻轻点头,神色却比上次来时更笃定了些,“今天要多抓点。朋友家里要先试。”
老人盯了她一会,忽然轻轻笑了:“要真能做成名堂啊,可别忘了回头挂我这‘百年同春’的名头。”
她愣了愣,也跟着轻轻弯了弯眼:“好。”
回到家后,她就在厨房忙了起来。
蜂蜡切成小块,用最小火慢慢隔水溶开。金黄的液体在白瓷碗里轻轻晃动,像被揉碎的阳光。等温度适合时,她又一点点筛入莲蕊和红花粉,边倒边搅,首到颜色慢慢转为极浅的粉。
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香,透着一点植物的青涩。
她小心地用竹签挑起一点,在手背上推开,细腻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
“可以了。”
到了下午,阿淼就兴冲冲地带着她妈妈来了。
那是一位干练利落的中年女人,头发盘得很整齐,穿着雪白的亚麻衬衫,眼角虽然有细细的纹路,但看得出年轻时也极美。
一进门,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长辈特有的审视和一点柔和。
“你就是楠楠吧?果然跟阿淼说的一样,生得乖巧漂亮。”
冉楠楠有点不好意思,轻轻点头:“阿姨好。”
阿淼笑着帮忙打圆场:“我妈就是嘴厉害,心可软了,你快拿出来让她试试吧。”
面脂装在一只小巧的白瓷盒里,开盖时那股极淡的莲香就轻轻飘散出来。阿淼妈妈用小指蘸了一点,推在自己手背上,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成色很好,推开也细,香味也自然。”
说完她看向冉楠楠,慢慢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推到桌上。
“这是五百块,算我先试个样。要是好,回头我闺蜜那一群都要抢。”
冉楠楠愣在原地,睫毛轻轻颤了颤。
那只信封离她那么近,淡黄色的纸张被下午的光照着,竟像在轻轻发亮。
“怎么,怕阿姨赖账?”阿淼妈妈半开玩笑地说。
“不是……”冉楠楠连忙摇头,心口轻轻翻腾着。
她慢慢伸手,接过那只信封。薄薄一叠,捏在指尖,竟比什么都要沉。那上面透出的细微热度,一点点烫在她心口。
她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谢谢阿姨信任。”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把那只信封摊在桌上。
小心地拆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几张百元钞票,红色的纸面上印着熟悉的图案。
她从前也拿过钱。周府给她的新衣赏钱、嬷嬷为了让她多听话时塞到她手里的碎银子、甚至程府下聘时那只盛满金叶子的匣子。
可那些钱都不是她真挣的。
那是用她的脸、她的皮相换的,是周府盘算的筹码,是周老爷看准程府会多出几成嫁妆的底气。
而现在,这些钱,是别人因为她调的面脂愿意付的。
不是因为她的脸,而是因为她的手。
她慢慢地,把钱轻轻理好,又重新放回信封,收进了抽屉最里面。
像是珍藏一只极易碎的瓷器。
然后坐回桌前,打开小本子,认真地记下:
【第一笔收入:500元。】
笔尖在纸上轻轻停顿了一下。
她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了一行小小的字:
【我自己挣的。】
夜深后,她在床上翻了很久都没睡着。
月光透过窗纱落进来,把小屋照得有一点点冷。她侧过身,望向那只安静的白瓷罐,轻轻吸了吸鼻子,忽然就笑了。
那种被细细填满的感觉,像一口温热的水缓缓流过喉咙,暖到心底。
“以后要再多挣一点。”她小声说。
声音极轻,几乎像在自言自语。
然后闭上眼,慢慢陷入一场安稳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