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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餐厅出来后，夜色己深。
街道上仍有零星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走在梧桐树下，夜风带着草木的香气，轻轻吹过她的发丝。
同桌送她到小区门口，临走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嘀咕：“楠楠，你知道吗？你今天笑的时候，真的……特别特别好看。”
她愣了愣，心口像被什么轻轻点了一下。
“是吗？”她轻声说，唇角慢慢弯起来。
“嗯。”同桌认真地点头，“就像……之前你总有点远远的感觉，可今天，好像整个人都发着光。”
说完她就转身跑开了，留下一道轻快的影子。
冉楠楠怔怔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淡淡的云层挡住，只有一点柔和的光散下来。
她伸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得很快，很热。
回到家，她还是照例坐在书桌前，灯光把桌面照得暖黄。那只小瓷罐安安静静地放在一边，仿佛也在对她笑。
她拿出木梳，一下一下地梳头。三百下。
镜子里那张脸透着一种柔润的光泽，唇角轻轻挑着。
她忽然想起青红馆的长廊，周府试妆厅里那一面面冷冷的铜镜，想起嬷嬷逼她练到腰酸腿软。
可现在，她是为了自己。
第二天，她把昨天拍的小合照发到朋友圈。
照片里她坐在桌边，偏头笑着，眼里带着一点水光，唇角浅浅勾起。灯光落在她脸上，把肤色映得像刚剥开的白玉。
很快底下就炸了。
【林棠】：我的妈楠楠！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周曼】：仙女下凡啊这是？
【阿淼】：快点给我交代，是不是用了啥秘密武器！
她看着手机屏幕，唇边慢慢浮起一点笑意，指尖轻轻敲下去：
【就……试了点古法调的面脂。】
【林棠】：古法？！真的假的！
【阿淼】：我靠你还会自己调？你别拿我开玩笑啊，这可是要翻脸的。
冉楠楠低头轻轻笑了一下，回了句：
【不骗你们，哪天来我家玩，我给你们试一点。】
三天后，阿淼真的拉着林棠、周曼来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地板上，静得能听见窗外蝉鸣一声一声。
她们一进门就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楠楠楠楠！快把你的古法宝贝拿出来，我今天特意没化妆，就等着试呢！”阿淼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眼睛亮得像只猫。
“你家好香啊。”林棠环顾西周，忽然说，“有股很淡的花味，好像睡莲那种？”
冉楠楠心头轻轻一动，笑着点点头：“是我昨天又调了一点新的。”
她让几个人坐下，端了茶和水果。三个人就像三只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把手机拿出来翻她昨天发的朋友圈，放大看那张侧颜。
“你皮肤真的跟瓷娃娃一样……”周曼忍不住小声嘀咕，眼里透着一点艳羡。
阿淼索性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少废话，赶紧试！”
她回房拿出那只小瓷罐。
刚揭开盖子，屋里就多了一股极淡的莲香，凉凉的，像夏夜初开的花。
阿淼第一个迫不及待地用小指蘸了一点，抹在手背上。脂在皮肤上推开后，很快就没了踪影，留下的只有一点润泽的光。
“啊啊啊，啊！”她忍不住叫了一声，“一点都不厚重！”
林棠和周曼也跟着用，几个人凑在一起比手背，像在比谁的更透亮。
冉楠楠坐在一边看着，心里软软的。
这样普通的、带着笑声的小场面，是前世从未有过的。那时候她抹的脂是为了被挑选，为了能卖个好价钱，被老嬷嬷冷眼审视，说“再白一点，再娇一点”，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是她自己调的，是这些同学带着真心的惊叹。
“楠楠，你下次多调点吧。”林棠忽然拉过她的手，眼睛亮亮的，“我妈昨天看了我的朋友圈都说你太漂亮了，问我是不是用了啥，她要是试了也喜欢，说不定都能让你收她钱。”
“就是啊。”阿淼也凑过来，眨眼，“我妈同意我大学自己拿生活费，她还说要是能买到这种天然的，比外头那些贵得要死的进口货靠谱多了。”
周曼在一旁也点头：“你要真卖，我第一个下单。”
冉楠楠怔了怔，心口忽然轻轻热了一下。
她们走后，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桌上还留着几只被翻过的茶杯，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纱帘，带进来一点阳光和热气。
她抱着那只小瓷罐，坐在沙发上怔了很久。
有人会主动掏钱买她调的东西。
不是因为她的脸，不是因为周家的利益，也不是因为程府的挑选，只是因为那面脂真的好。
她慢慢低下头，额发轻轻垂落。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觉得，未来的路可以由自己决定。
夜里她坐在书桌前，把那张老药铺老人给的草方摊在灯下，旁边还放着一个本子，密密麻麻记着莲蕊、蜂蜡、红花粉的比例和不同批次的试用感受。
她在上面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小心地记下三个人的反馈：
【阿淼：肤感轻盈，第二小时依旧透润。】
【林棠：推开速度快，香味淡雅，很喜欢。】
【周曼：敏感处无刺感。】
写到最后，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唇角慢慢挑起。
从青红馆到周府，从被人端详的瓷偶到现在能调出这些让人愿意主动来求的东西，她用了两世。
可就算再慢，也总算走到这里了。
快入睡时，她忽然接到阿淼的微信。
【楠楠，我妈真的要定。她说哪怕贵一点都行，先拿来试试。你快点啊！】
后面还带了三个大大的笑脸。
冉楠楠看着屏幕，愣了好一会儿，指尖慢慢收紧。
心口有点酸酸胀胀的感觉，像是忽然被什么填满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回复了一行字：
【好。我明天就再调一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