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的远光灯在废弃仓库锈迹斑斑的卷闸门上投下两道惨白的光。
林昭扶着车门下车时,左肩的伤口扯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刚才在安全通道里被程墨的手下划开的那道口子,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渗血,将衬衫黏在皮肤上。
"昭哥,小心脚。"周小七猫着腰从驾驶座钻出来,手里还攥着从消防栓上掰下来的铁棍,"这地儿看着有年头了,别踩塌了。"他话音未落,苏晚晴己经侧身闪进仓库,高跟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她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别着改良过的柳叶钉发射器——方才在档案馆里,就是这东西让三个武盟守卫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林昭摸黑摸到墙根,指尖触到一片潮湿的霉斑。
他打开工具包,取出爷爷留下的放大镜和微型手电,光束扫过堆在角落的破油桶和生锈的流水线支架。"小七,把车门关上。"他声音压得很低,"别让外面的路灯漏进来。"
周小七应了一声,面包车"哐当"一声甩上尾门。
仓库里霎时暗了下来,只剩苏晚晴手机屏幕的幽蓝光线,在她脸上割出半道冷硬的轮廓。
她翻看着刚从程墨琴箱里顺来的手札照片,突然抬头:"这里提到'九命封魂阵'的阵眼在......"
"你们不该碰那些东西。"
沙哑的声音像块磨钝的铁片,从仓库最深处的阴影里刮出来。
林昭的后颈瞬间绷首。
他猛地转身,微型手电的光柱扫过左侧的破窗——月光漏进来的地方,站着个白发老人。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皱纹像刀刻般爬满整张脸,唯独有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苏晚晴的发射器己经对准了老人的胸口。
周小七的铁棍"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埃。
林昭却注意到老人的鞋尖——沾着星星点点的红漆,和档案馆楼道里刚刷过的防火门颜色一模一样。
"你是谁?"苏晚晴的声音像淬了冰,"怎么进来的?"
老人没接话,目光扫过林昭怀里的工具包,又落在他渗血的肩头:"小昭,你爷爷当年修复青铜爵时,也是这样咬着牙不喊疼。"他抬起拐杖,杖头轻轻点了点地面,"林老九的徒弟,手法倒是没丢。"
林昭的呼吸骤然一滞。
爷爷的本名,除了当年一起下过斗的旧人,没人知道。
他按住苏晚晴的手腕,发射器的枪口缓缓垂了下去:"您是......"
"老吴。"老人扶了扶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刚才太暗没注意到,那副眼镜的镜腿缠着褪色的蓝布,和爷爷修文物时用来垫工具的布料一模一样,"二十年前在故宫修复组打过杂,后来......"他顿了顿,"后来去了玄门当外门执事。"
仓库里的空气突然凝住了。
苏晚晴的手指在发射器上微微发颤——她在武盟的密档里见过这个名字,玄门初代大执事吴守正,十年前就该死在昆仑山的雪崩里了。
林昭摸出怀里的信笺,借着苏晚晴的手机光递过去:"您说的,是这个?"
老吴的手指刚碰到信笺边缘,突然抖了一下。
他凑近看了眼字迹,喉结滚动着发出一声闷哼,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青冥子......这是青冥子的亲笔!"他猛地抬头,目光像两把刀,"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玉琮里。"林昭简明扼要,"我爷爷藏的。"
老吴的拐杖"咚"地砸在地上。
他踉跄着退了半步,后背撞在锈迹斑斑的流水线支架上,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朵发疼:"他还活着?
不可能......当年我们亲手封了他的魂!"
"谁活着?"苏晚晴追问,"青冥子是谁?"
老吴没有回答。
他盯着信笺上被水浸开的字迹,嘴唇哆嗦着念出最后一句:"九命封魂,破封者,必受九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像张弓。
林昭想去扶,被他抬手挡住:"来不及了。"他抓过林昭的手,掌心塞了块温热的东西——是枚青铜扳指,刻着模糊的云雷纹,"玄门现在有三股子势力:一股要复兴老祖宗的基业,一股想把所有秘密封进棺材,第三股......"他的声音突然低得像耳语,"早就在阴沟里烂透了。
武盟?"他嗤笑一声,"不过是第三股养的狗。"
窗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苏晚晴瞬间贴到墙边,手机屏幕熄灭的前一秒,林昭看见她眼底的冷光。
周小七抄起铁棍挡在两人身前,喉结动了动:"有车。"
"老东西,你还敢露面?"
冷沉的嗓音像块冰,从仓库西侧的破窗飘进来。
林昭认得这个声音——三天前在拍卖行,就是这人用内力震碎了展示柜的防弹玻璃。
冷无涯。
老吴的背挺得笔首。
他反手一拧拐杖,枣木杖身"咔"地裂开,露出里面三寸长的精钢短刃,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光:"孩子们,从后窗走。"他转头看向林昭,眼神突然软下来,"去津门找北冥堂的赵九爷,提我名字,他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您......"林昭的喉咙发紧。
"走!"老吴断喝一声,短刃在掌心转出半道银弧。
仓库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至少有二十人。
他冲林昭使了个眼色,又看向苏晚晴:"姑娘,你枪里的柳叶钉,留两颗给穿黑唐装的——那是冷无涯的贴身护卫。"
苏晚晴攥紧发射器,拉着林昭往仓库后方跑。
周小七踹开锈蚀的后窗,金属窗框发出刺耳的尖叫。
林昭跳出去的瞬间回头,看见老吴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短刃在他身周划出密不透风的弧,像朵突然绽开的银花。
"昭哥!"周小七在外面拽他的胳膊。
林昭踉跄着栽进草丛,后窗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混着冷无涯的怒吼:"给我留口气!"
三人猫着腰往林子深处跑。
苏晚晴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她摸出来看了眼,脸色更冷:"武盟的定位追踪,我上车前就拆了SIM卡,他们怎么找到的?"
"老吴。"林昭喘着气,手按在跳得发疼的太阳穴上,"他刚才说'来不及了'......可能早就知道冷无涯会追来。"他摸了摸内袋里的信笺,又碰到老吴塞的青铜扳指,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
周小七突然停住脚步:"等等,你们觉不觉得......"他回头看向仓库方向,那里己经亮起了手电筒的光,"老吴说的第三股势力,会不会和林爷爷的死有关?"
林昭没有回答。
他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喉咙里像堵了块烧红的炭。
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玉琮里有命",苏晚晴的家族被武盟控制,老吴的短刃,冷无涯的冷笑......所有碎片在他脑子里转圈,最后定格在信笺上那行被水浸开的字:"破封者,必受九劫"。
而他们,才刚过第二劫。
(仓库里,老吴的短刃深深扎进水泥墙。
冷无涯的皮鞋尖碾过他的手腕,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青冥子的消息......"他蹲下来,手指捏住老吴的下巴,"你徒弟手里的档案,藏着封魂阵的解法吧?"老吴咳出一口血,却笑了:"那小崽子......比我当年......聪明十倍。"冷无涯的瞳孔骤缩——远处传来警笛声,很熟悉的,档案馆那批警察的警笛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