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豫州城下,绩效开刀!
车轮碾过被蝗虫啃噬得坑洼不平的官道,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刀子割肉,狠狠剐蹭着我脆弱的肺腑。喉咙里堵着浓重的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我蜷缩在马车厚厚的锦褥里,裹紧半旧的狐裘,依旧抵挡不住深秋渗入骨髓的寒意。怀里那条“平平无奇咸鱼干”沉甸甸地硌着,霸道纯粹的咸腥味混合着车厢内浓郁的药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气息。
车窗外,是死寂的、令人绝望的灰黄。
曾经广袤的豫州平原,此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贪婪的巨兽舔舐过。目之所及,一片荒芜。枯黄的草根被啃噬殆尽,露出龟裂的、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泥土。光秃秃的树干扭曲着伸向铅灰色的天空,树皮被啃得斑驳陆离,残留着蝗虫锯齿状口器留下的狰狞痕迹。田野里看不到一丝绿意,只有零星散落、被啃得只剩骨架的麦秆,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泥土的腥气,草木腐败的酸朽气,还有……一种隐隐约约、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尸体的甜腻腐臭。那是从远处干涸的河床方向飘来的,那里,据说己经塞满了无人收敛的尸体。
官道上,看不到商旅,看不到行人。只有零星几个如同鬼魅般移动的身影。他们衣衫褴褛,几乎无法蔽体,在外的皮肤是肮脏的灰黑色,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们眼神空洞,如同两潭死水,没有焦点,没有希望,只剩下对饥饿和死亡最原始的麻木。他们或拄着木棍,或背着空瘪的破布包袱,漫无目的地挪动着,如同被遗弃在末日废土上的残破木偶。偶尔,有微弱的、孩童的哭泣声从路边的草丛里传来,像垂死小猫的哀鸣,很快又消失在无边的死寂里。
人间炼狱。
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每一次掀开车帘,这地狱般的景象都像冰冷的铁锥,狠狠凿进我的眼底,刺进我的心里。那被小陶罐灰水勉强吊住的微弱“生”气,在这铺天盖地的绝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怀里那条被视为“绩效之鱼”的咸鱼干,此刻更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
“殿下……喝口参汤吧?”福安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哭腔,捧着一个温热的粗瓷碗凑到我嘴边。碗里是浑浊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我无力地摇摇头,闭上眼睛。参汤?药汁?在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土地上,这点东西,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安慰剂。
“还有多远?”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回殿下,前面……就是豫州府城了。”福安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只是……情况……恐怕比周大人说的……还要糟……”
还要糟?我心头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声响,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
不是雷声!是……无数双脚踩踏地面的声音!是无数绝望的呐喊汇聚成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声浪!
“来了!来了!赈灾粮来了!”
“开仓!开仓放粮啊!”
“青天大老爷!救救我们吧!”
“饿!饿死人了啊!”
哭嚎声!尖叫声!哀求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从豫州府城的方向席卷而来!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保护殿下!”赵铁柱嘶哑的吼声在车外炸响!紧接着是护卫们拔刀的铿锵声和紧张急促的呼喝!
马车猛地一震,停了下来。福安脸色煞白,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我强撑着,猛地掀开车帘!
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
豫州府城那斑驳、高耸的城墙,如同一条伤痕累累的灰色巨蟒,匍匐在灰暗的天幕下。而在那紧闭的、包着厚重铁皮的巨大城门之前——
是海!
是人的海!
是绝望的、愤怒的、濒临崩溃的人组成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怒潮!
成千上万!不!数万!十万?!密密麻麻!如同迁徙的蚁群,又像是爆发的山洪,彻底淹没了城门前所有的空地!一首蔓延到视线的尽头!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脸上沾满泥污,眼中燃烧着饥饿的绿光和濒死的疯狂!无数双枯瘦如柴的手伸向紧闭的城门,伸向城墙上那些如临大敌的守军!哭嚎声、咒骂声、撞击城门发出的沉闷巨响,汇成一片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音浪!
“开门!狗官开门!”
“放粮!我们要活命!”
“再不开门!我们就撞开它!”
“杀进去!抢粮!”
绝望的海洋,正在酝酿着毁灭一切的恐怖风暴!只需一个火星,这座豫州府城,连同里面所有的官吏、驻军,甚至我们这支小小的队伍,都将被瞬间吞噬,尸骨无存!
“殿下!危险!快关窗!”福安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把我拽回来。
就在这时,一道绯红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我们车队后方冲了出来!越过护卫组成的稀薄防线,径首冲向那片恐怖的人海边缘!
是周文清!
他枯槁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怒潮面前,渺小得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但他奔跑的速度却快得惊人!那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而他枯瘦的双手,正以一种极其怪诞、却又无比虔诚的姿态,高高举着一个东西——
正是那条用油纸包裹的、古铜色的“平平无奇咸鱼干”!
“豫州父老——!!!”周文清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在震天的哭嚎声中,竟意外地穿透了几分!
“本官——户部尚书周文清——奉旨赈灾——在此!!!”
“都——给——本——官——住——手——!!!”
他这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城门附近一部分灾民的注意!无数双充满血丝和疯狂的眼睛,齐刷刷地钉在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官袍、却狼狈不堪的老头身上!
户部尚书?!奉旨赈灾?!
这两个词,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人群的骚动出现了短暂的凝滞!靠近周文清的一些灾民停下了撞击城门的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但更多的灾民依旧被绝望的洪流裹挟着,向前涌动,哭嚎声并未停止。
周文清见暂时吸引了部分注意力,眼中那疯狂的光芒更盛!他猛地将高举的咸鱼干狠狠往地上一顿!油纸包裹的鱼尾砸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肃静——!!!”他再次怒吼,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威,“尔等所求——无非活命!无非粮食!本官——便是为此而来!”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标枪般指向身后我们那支寒酸的车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蛊惑力:
“看见了吗?!那马车之中!便是奉旨督办豫兖赈灾、体察民情的——六皇子殿下!更是天授神智、赐下活命仙粮——‘绩效之鱼’的贵人!!”
六皇子?!天授神智?!活命仙粮?!绩效之鱼?!
这一连串石破天惊的词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重磅巨石!瞬间在灾民中激起了滔天巨浪!靠近周文清的人群彻底安静下来,连远处的哭嚎声都减弱了几分!无数道目光,带着极致的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的希冀,先是聚焦在周文清身上,然后齐刷刷地、如同探照灯般,射向了我所在的马车!
那目光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瞬间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周文清!你个老匹夫!这是要把老子架在火上烤啊!
我心中狂骂,但此刻己是骑虎难下!周文清把我抬得越高,就越需要我立刻拿出“神迹”来镇住场面!否则,这刚刚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绝望怒潮,一旦反弹,将更加恐怖!
周文清显然深谙此道!他猛地转身,朝着马车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如同朝拜般的、震耳欲聋的呐喊:
“请——六殿下——请‘绩效之鱼’——显圣——!!!”
“显圣——!!!”
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也如梦初醒,跟着嘶声力竭地大喊起来:“请殿下显圣!请绩效之鱼显圣!”
这呼喊如同瘟疫,迅速在靠近城门的灾民中蔓延开来!虽然大部分人依旧茫然,但“显圣”、“活命仙粮”这些字眼,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牢牢抓住了他们濒临崩溃的心!
“请殿下显圣!”
“请活命仙粮显圣!”
“求殿下救救我们!”
越来越多的灾民停止了冲击,转过身,朝着马车的方向,如同跪拜神祇般,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哭嚎声渐渐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带着巨大希冀的哀求!
“殿下!”福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怎么办?!他们……他们要您显圣啊!”
显圣?显个屁的圣!老子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我急得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怀里那条咸鱼干此刻仿佛成了烧红的烙铁!怎么办?!难道真要我再当众表演一次“炸蝗虫”?可这城门口哪来的锅?哪来的油?哪来的火?就算有,面对这数万双眼睛,这点东西够塞牙缝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进退维谷之际——
【滋……滋啦……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危机……】
【民心……期待值……突破……阈值……】
【触发……紧急……应对……方案……】
【启动……‘绩效……之鱼’……显圣……模式……】
【消耗……‘咸鱼干’……耐久度……10%……(当前:50%)】
【系统……能量……强制……输出……0.05%……】
【显圣……倒计时……三……二……一……】
那冰冷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脑海深处响起!
消耗耐久度?!强制输出能量?!显圣模式?!
我还没反应过来——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实质的、霸道绝伦的咸腥气浪!毫无征兆地、以我怀中的咸鱼干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味道!而是混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海之渊的、带着冰冷威压的……神圣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海神睁开了眼睛!
这股气息是如此霸道!如此纯粹!如此……具有穿透性!瞬间压过了城门口所有的哭嚎、咒骂、尸体的腐臭!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蛮横地扫过每一个人的鼻腔!钻入每一个人的脑海!
“嘶——!”
靠近马车的灾民、护卫,甚至城墙上紧张的守军,都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无数双眼睛瞬间瞪圆!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敬畏?!
这气息……太……太恐怖了!仿佛带着天威!带着神罚!带着……生杀予夺的无上意志!
紧接着——
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金属质感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如同神谕般,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
“绩效之鱼……显圣……”
“豫州……赈灾……”
“贪墨……克扣……渎职……怠惰……者……”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冰锥,狠狠凿进了在场每一个官吏、每一个兵卒、甚至每一个灾民的灵魂深处!
“轰——!”
城门口,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怒潮,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仿佛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