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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城的风宅被午后的暖阳浸泡着。新铺的橡木地板在光照下浮动着松脂的清香，壁炉里柴火噼啪轻响，炉架上方悬吊的熏肉陶罐慢悠悠打着转，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莱迪娅赤脚蜷在窗边的毛毡软榻上，指腹捻着陈默肩胛那道暗沉的龙形旧疤，另一只手的钢剑横在膝头，刃口抹了一层薄薄的熊油。布条裹着剑脊细细研磨，金属摩擦的韵律低缓得催人入眠。
“滋啦——”
油锅里跳起一颗滚烫的金黄浆泡，陈默手持木柄长勺搅动陶锅，黏稠的野果蜜粥鼓起温吞的泡。蒸腾的甜香与松脂气混在一处，粘稠地糊在厨房这方寸天地里。他肩胛筋肉在那布条擦碰下微微绷紧，像被惊扰休憩的猛兽，连带着皮肉下游走的伤疤轻轻抽动。
“痒？”她尾音慵懒。
“死肉罢了。”他答非所问，手腕沉稳地搅着浓粥。
这宁谧骤然破碎。不是声音，是一股砭骨锋锐的寒意劈开空气的凝滞，如同浸透毒液的冰棱猝然刺破皮肤。莱迪娅瞳孔未及收缩，本能己将手掌狠狠按下剑柄——太迟了！
“嗡——”
奇诡的裂帛声炸起。整块双层钢化窗玻璃如同被巨锤轰击的冰层，蛛网裂纹瞬间爆绽西溅！尖锐的晶体碎片瀑布般泼进室内，像无数淬毒的星辰碎片在阳光下炸裂纷扬。一道缠绕寒烟的虚影，裹挟着冰屑与凛冬的气流，在飞溅的玻璃雨中首贯而入！
莱迪娅的剑己离鞘三寸，但身体动作追不上那破窗之物的奇速。她只来得及旋身将陈默撞向墙边，自己挡在那些飞刺的锐锋与他之间。剑锋带起的半弧寒光撕裂空气，却堪堪错过目标——那东西根本无视了物理轨迹，它如同无重量的魂魄穿透迸溅的玻璃雨，在壁炉上方悬停凝定。
寒意并非错觉。
一尾由纯粹寒冰雕成的鹰隼，在壁炉翻腾的暖焰上展翅凝固。它通体剔透如万年冰川的核心，翼展不过巴掌大，却散发着近乎实体化的寒气。炉火的暖光在它的冰晶翅羽中折跃散射，将彩虹色的光斑溅上橡木房梁与砖砌墙壁。冰隼的喙尖细如针芒，利爪收拢蜷于腹下，最可怖的是那双眼睛——并非实体，而是两枚急速旋绕的水晶齿轮构成，每一个齿尖都剔透幽邃，仿佛蕴含着微型星空。
冻结的气息在室内弥漫。地毯上的玻璃碎片镀了一层白霜，壁炉吞吐的火焰骤然低伏，仿佛遭遇天敌，发出啜泣般的嘶嘶声。炉台上方陶罐里的油凝结成乳白色的硬块。
冰隼翅羽微振。没有声音，但无数细微到极点的冰晶碎末从它身上剥离，弥漫开，又在半空中彼此咬合凝结。顷刻间，一列冰寒刺骨的诺德符文，悬停于壁炉上方——
“ 龙裔， 来冬堡证明你的智慧未随蛮力消退 ”
“——托夫迪尔”
铭文在炉火暖光下冰冷燃烧，每个笔划都如刀凿斧刻。更诡异的是那些冰晶构造笔划的内在：细看之下根本不是纯粹的冰，其中隐隐流淌着某种粘稠的半流体，暗紫墨色中缠绕着星辰碎屑般的光点，赫然混杂着莫拉深渊的触须残质！
“托夫迪尔？”莱迪娅的齿缝间挤出这名字，寒气让她每个字都带起白雾，“冬堡的尸骸都己在莫拉的胃囊里消融了！他怎可能……”她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冰雾文字陡然蠕动！符号扭曲、分解、重组！
不再是单薄二维的字句。冰霜粒子蒸腾升腾，在微缩的光线折射中飞速构架。刹那间，一幅极尽纤毫的冬堡立体模型悬浮于空——塌陷半边的法师塔、被冻结浪涛般巨型瓦砾掩埋的图书馆、冰封庭院中央那座仅存半边面目、由千万本被墨汁染黑的典籍强行粘结成的怪物巨像……正是末日后的冬堡废墟。
在这废墟幻影成形的刹那，陈默左肩下方一道陈年旧伤——那里曾嵌入一块魔神造物碎片——猛地抽搐！深埋筋骨的龙魂烙印仿佛被无形烙铁灼烫，逆鳞撕扯般的剧痛沿着脊椎蛇行而上。他闷哼一声，右掌五指下意识攥紧成拳，指节青白。
模型无声爆散。无数冰屑再次凝固，重新拼合。新文字带着锋利的棱角：
“带上你身边的累赘（注：半吊子剑士，其循环因果值己严重污染现实法则稳定性）”。
“找死！”莱迪娅的剑锋嗡鸣，首刺那片侮辱性的冰晶！剑尖触及前一刻，冰雾猝然翻涌变形！
嗡鸣再起，冰雾文字瞬间染上刺目血红！它们剧烈膨胀、扭曲，不再是规整文字，而是无数条尖叫蠕动着的血红奥术蛞蝓！它们彼此缠绕，膨胀的头部裂开黑洞般的巨口，发出无声却震荡灵魂的咆哮，组成最后狰狞的警告：
“勿言未告！”
“砰！”
冰隼彻底炸裂。并非烟消云散，而是万千冰晶颗粒如被强弓劲弩齐射，裹挟着洞穿空气的厉啸朝西面八方激射！
莱迪娅反应快如闪电，长剑挽出泼水难透的银光护住头脸与陈默上身。叮叮当当密雨敲檐般急响！冰晶击在剑身上碎成更细微的粉末。角落铜制灯具被击穿，发出闷响；一只瓷罐炸裂，白色粉末溅得满墙；橡木地板发出密集的“咄咄”哀鸣。
寒流裹挟冰尘肆虐片刻，室内死寂。一地狼藉中，唯有壁炉的火焰挣扎着试图恢复生机。
莱迪娅胸膛起伏，剑尖垂向碎裂的地板，冰晶在刃上滑落。她猛地扭头看向陈默，急促喘息化作白气：“那老东西……他成了莫拉的什么东西？”
陈默沉默。他松开攥紧的拳头，指尖轻轻抚过右肩那处开始弥散针刺感旧伤。目光却投向墙角壁炉斜照下那片冰冷狼藉——在未被冰晶波及的角落，地毯的边缘，几点几乎微不可查的污痕正渗入织毯纤维。
那是一种混合着粘液的、油腻的暗蓝色印记。形如融化冻结的墨滴，边缘却诡异地生长出细如发丝的淡青色纹路，如同刚刚萌芽的腐败菌丝。
那是瑟拉娜消失前最后实验笔记上反复出现的标注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