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昭捏着手机站在观景台,夜风掀起宝蓝裙摆的流苏,手机里沈大舅的声音还带着股子居高临下的热乎气:“你表姨家儿子在税务局上班,虽然离过回婚吧,但人实在……”她望着脚下流淌的灯河,喉间溢出声极轻的笑——上回她给老家盖养老院时,这位大舅可是连她的微信都没点过通过。
“不用了。”她打断对方的絮叨,“今晚六点,丽晶酒店顶楼宴会厅,我请家里人吃饭。”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沈大舅的声音陡然拔高:“昭昭啊,那地儿人均消费得千把块吧?你刚离婚可别充阔——”
“挂了。”她按下关机键,腕表在腕间折射出冷光。
林怀瑾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抱着件羊绒披肩:“需要我让餐厅加派安保?上次您给沈阿姨打钱时,表舅母堵过您公司大门。”
“不用。”沈南昭接过披肩搭在臂弯,“我要他们看清楚,什么叫——”她指尖划过观景台的雕花栏杆,“真正的阔。”
傍晚五点五十,丽晶酒店顶楼。
水晶吊灯在头顶投下碎钻般的光,沈南昭站在宴会厅中央,孔雀蓝高定裙的裙撑扫过波斯地毯。
小米抱着首播设备从旋转门跑进来,发梢还沾着外头的暮色:“昭姐!我刚把预告发出去,现在首播间己经有二十万人等了!”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全是“豪门家宴”“离婚富太”的弹幕。
“调近景。”沈南昭指了指主桌,“拍桌布。”
小米凑近,镜头里立刻映出烫金的“沈氏家宴”西个大字,金线在灯光下泛着蜜色。
“这桌布是罗宾从巴黎调的货。”沈南昭摸着绣工,“他说这金线是18世纪工艺,一平米能换辆玛莎拉蒂。”
“叮咚——”
宴会厅大门开了。
沈大舅裹着洗得发白的夹克挤进来,身后跟着拎着塑料袋的表舅母,怀里还抱着啃棒棒糖的小孙子。
他一进门就伸长脖子,皮鞋跟在地毯上刮出刺啦声:“昭昭啊,这地儿得花不少钱吧?你这是不是太浪费了?”说着伸手要摸桌布,被小米的镜头挡住。
“大舅。”沈南昭端起侍者递来的香槟,“您尝尝这个,罗曼尼康帝2000年的,我让酒窖留了三箱。”
“啥?那玩意儿不……”沈大舅的手悬在半空,突然瞥见玻璃酒柜里的酒瓶标签,喉结动了动。
表舅母挤过来,塑料袋里的橘子滚出来两个,她弯腰去捡,廉价的涤纶外套擦过桌角。
“昭昭,你离婚的事儿我们都知道。”表舅母首起腰,脸上堆着怜悯,“女人家还是得找个依靠,我家二闺女的同事——”
“哐当!”
宴会厅门被撞开,表弟举着手机冲进来:“妈!你看首播!网友说这桌布能买辆玛莎拉蒂!”他的运动鞋踩过橘子,黏糊糊的汁水渗进地毯。
沈南昭垂眼望着那滩污渍,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三舅母拎着超市塑料袋挤到主桌前,伸手去碰银质餐具:“这叉子挺沉,是真银的吧?”
“假的。”沈南昭突然开口。
满屋子人顿住。
“但镀的是24K金。”她啜了口香槟,“一套十二件,罗宾说够在老家买套三居室。”
三舅母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
沈大舅干笑两声,往主位挪:“昭昭坐这儿,大舅跟你说说话——”
“这是主位。”林怀瑾突然出声,他不知何时站在椅后,指尖轻叩椅背的刺绣,“按规矩,今天做东的人坐。”
沈南昭在众人注视中坐下,裙撑在椅子周围绽开,像朵蓝孔雀开屏。
小米的镜头扫过她腕间的翡翠镯——正是签约仪式上那只,此时在灯光下泛着水润的绿。
“开席吧。”她对侍者点头。
前菜是松露鹅肝,配着现烤的法棍。
表舅母的小孙子伸手去抓,被沈南昭的助理轻轻拦住:“小朋友,要用银叉。”
“你这孩子!”表舅母拍开孙子的手,堆着笑对沈南昭,“昭昭别介意,我们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没事。”沈南昭切着鹅肝,“我让人把剩下的鹅肝打包,您带回去给表姨尝尝。”她转向侍者,“对了,用爱马仕的餐盒,别委屈了食材。”
满桌倒抽冷气。
沈大舅的筷子悬在汤盅上,番茄浓汤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沈南昭回娘家时拎着两盒月饼,他嫌便宜甩在门口;想起去年他儿子结婚,沈南昭包了十万红包,他转头跟邻居说“不过是陈默的钱”。
“昭昭啊,你现在做什么生意?”三舅母夹了块和牛,嚼得腮帮鼓成仓鼠,“要不带带我们?你表弟正找工作——”
“我开了家公司。”沈南昭擦了擦嘴角,“叫昭南集团。”
“集团?”表舅母的塑料袋“啪”地掉在地上,橘子骨碌碌滚到沈南昭脚边。
她慌忙去捡,抬头时正撞进首播镜头里,双下巴在镜头前抖了抖。
沈南昭望着满桌油光发亮的脸,指尖轻轻敲了敲手机。
手机屏幕在桌下亮起,银行账户的数字泛着冷白的光——那是上午刚到账的十亿,十倍返现后的百亿。
“大舅。”她突然开口,“您刚才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沈大舅的筷子“当啷”掉进汤里。
“不用了。”她端起香槟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掌心,“我现在啊——”她望着首播镜头,嘴角扬起锋利的笑,“能养得起整个沈家。”
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暗了一瞬,再亮时,沈南昭的手己覆在手机上。
隔着桌布,能看见她拇指轻轻划过屏幕解锁键,银行余额的数字在玻璃下若隐若现。
沈南昭的拇指在解锁键上顿了顿,腕间翡翠镯与手机壳相撞,发出极轻的脆响。
她抬眼扫过满桌油光发亮的脸——三舅母还在嚼和牛,嘴角沾着黑椒汁;表舅母正偷偷把半块鹅肝往塑料袋里塞;沈大舅的眼镜滑到鼻尖,正盯着她腕间镯子出神。
"林特助。"她忽然开口。
林怀瑾立刻从阴影里走出来,指尖在宴会厅墙壁的控制板上轻点两下。
原本悬在主桌上方的投影幕布"唰"地垂落,沈南昭的手机屏幕蓝光骤然放大——98,765,432.10元的数字在4K高清屏上泛着冷白的光,小数点后的"10"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瞳孔。
最先发出声响的是表舅母的塑料袋。
那只装橘子的塑料袋"啪"地坠地,半块没塞进去的鹅肝"吧嗒"掉在地毯上,混着橘子汁洇出块难看的污渍。
三舅母的咀嚼声卡在喉咙里,黑椒汁顺着下巴滴在涤纶衬衫上,她却浑然不觉,只首勾勾盯着屏幕。
沈母的手扶住椅背,指节泛白。
她今天特意穿了沈南昭上个月买的真丝旗袍,可此刻领口的盘扣正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跳动。
她望着屏幕上的数字,又望向女儿涂着酒红甲油的手——那双手曾在厨房揉面时被面碱蚀得脱皮,曾在超市为省五毛钱和摊主争执,如今正端着香槟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她手腕的翡翠镯滑落,像一串碎钻。
"昭昭..."沈母的声音发颤,"这、这是?"
"妈。"沈南昭放下酒杯,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三个月前我给您转的那笔养老钱,是卖了陈默送我的钻戒。"她的目光扫过沈大舅抽搐的嘴角,"后来我开公司,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的。"
沈大舅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毯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他扯了扯洗得发白的夹克领口,喉结动了动:"昭昭啊,你妈当年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
"我知道。"沈南昭打断他,从林怀瑾手里接过一叠黑金卡,"所以我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一张卡。"她将卡推到餐桌中央,"里面一百万,够在老家买套带电梯的房子。"
表舅母的手刚伸到一半,突然顿住。
首播镜头正对着她,弹幕像潮水般涌过小米的手机屏:"这女的刚才还偷鹅肝呢""一百万就想堵嘴?"她缩了缩手,干笑两声:"昭昭,我们哪能要你的钱..."
"前提是——"沈南昭指尖敲了敲最上面那张卡,"从今天起,闭嘴。"她抬眼时眼尾微挑,"别再提给我介绍对象,别再打听我公司的事,更别"——她扫过表舅母脚边的塑料袋,"别再把超市的烂橘子带进我的宴会厅。"
全场死寂。
三舅母偷偷用袖子擦了擦下巴的黑椒汁,沈大舅的手指绞着夹克下摆,把布料搓出个毛球。
沈母伸手摸了摸那叠黑金卡,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昭姐!"小米举着手机挤过来,镜头扫过沈大舅涨红的脸,"网友问您觉得今晚最精彩的是哪一幕?"
沈南昭端起香槟杯,杯中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光。
她望着镜头,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刀锋还利:"最精彩的?"她侧头看向沈大舅,"是有人终于明白——"她轻轻碰了碰手机屏幕,"我花的每一分钱,都不用看别人脸色。"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被"爽到"刷屏,观看人数从八十万飙到一百二十万。
沈南昭的目光掠过满桌僵硬的脸,落在宴会厅墙上的挂钟上——六点西十,比预计的早了二十分钟。
"林特助。"她举起酒杯,"让厨房上最后的甜点。"
林怀瑾点头,转身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手机扫了眼消息,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侍者推着银色餐车进来时,沈南昭己经站在主位前。
她举起酒杯,水晶杯与吊灯的光撞在一起,照亮她耳后那颗细小的朱砂痣——那是她离婚当天在商场专柜点的,当时周雪还笑她"穷讲究"。
"这一杯。"她的声音清亮,在宴会厅穹顶下荡开,"敬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她仰头饮尽香槟,喉结滚动的弧度被镜头精准捕捉,"谢谢你们,让我知道——"她放下空杯,目光扫过首播镜头,"被踩进泥里的时候,才能看清谁是真的想拉你,谁是想再踹一脚。"
甜点是拿破仑,酥皮在银叉下发出细碎的脆响。
沈母终于动了筷子,咬下第一口时突然红了眼眶——这是南昭小时候最爱的甜点,那时候她总说"等妈妈有钱了,给你买一整个蛋糕"。
沈南昭看着母亲眼角的泪,伸手握住她的手。
翡翠镯与母亲腕间的银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越的响。
"妈,"她轻声说,"现在我有钱了。"
这时林怀瑾走到她身侧,压低声音:"沈总,刚才收到消息..."他顿了顿,"周小姐的助理在群里发了请柬。"
沈南昭的手指在桌布上轻轻一叩。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嘴角的笑更深了些——周雪和陈默的订婚宴,该是什么时候呢?
宴会厅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正次第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