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民女知错,再也不敢了!陛下......”
桑可儿此刻衣不蔽体,她下意识裹紧身上的纱衾。
倘若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掌嘴,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然而她根本没有求饶的机会,话还没有说完宫人便押着她去了前庭。
一时巴掌声噼啪作响。
桑可儿因疼痛发出的闷哼传进来,宁浅雪阖了阖眼,吐出一口浊气。
大召建国百年,皇子迁出宫内,均是因成年后皇帝另赐了府邸,或是有了封地。
像今日这般被逐出宫去的,还是头一个。
宇文焜本以为父皇至多是责罚他一顿,自己再勤勉一些,父皇总会心软的,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现实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他抬起头,涩声道:
“父皇这是要赶走儿臣吗?儿臣以后还要日日给您请安呢!”
“很是用不着,你少在朕面前晃悠,朕就当你是尽了本分!”
璟仁皇帝双眸冷冽如冰,目光扫过之处,众人皆不敢与其对视。
吴皇后心脏漏下一拍,张大嘴巴停顿片刻,才爬到皇帝脚下,声泪俱下道:
“陛下饶过焜儿吧!他真的知错了!”
在统摄六宫的权力和儿子面前,显然是后者更重要。
皇帝眼神一厉,一挥衣袖:
“即刻就出宫去!不许带走宫里的任何东西!朕看谁敢收留他!”
吴皇后悻悻住嘴。
宇文焜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皇,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犹豫,却是只看到决绝二字。
“今日就到这儿,都给朕滚出去!”
声音里夹杂着微愠,空气都跟着凝固。
宇文焜再次向皇帝郑重行一礼,才退下。
吴皇后依依不舍地追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皇帝才扭头看向殿外的背影。
宁浅雪正要随着应贵妃退下,却听到皇帝忽然沉声道:
“宁家丫头留下。”
一首到屋子里的宫人都走了个干净,璟仁皇帝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宁浅雪看得出来,宇文焜虽是犯了错,他还是留了几分余地的。
上一世的此情此景,他即便知道宇文焜那龌龊心思,还是下旨赐了婚,将宇文焜封为太子......
璟仁皇帝开口:“朕这般处置,宁丫头可还满意?”
门外的巴掌声中渐渐夹杂了抽泣声,宁浅雪先是一愣,随后躬身道:
“臣女一介闺阁,不敢置喙圣裁。”
皇帝长叹一口气。
“此番确实是委屈你了,朕知道你和焜儿青梅竹马,又有同窗之谊。
“朕原也是支持这门亲事的,只是这焜儿......”
青梅竹马?
宁浅雪猛地意识到,皇帝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她之前是和宇文焜有往来不错,可也是宇文焜每次都拿皇子身份压她,她不得己才敷衍应对罢了。
毕竟璟仁皇帝早早将她定为了准儿媳,她没得选。
宁浅雪说:“陛下有所不知,臣女对二皇子并无非分之想。”
皇帝愣了一下神,疑惑道:“那你就是中意煊儿了?”
大殿下宇文煊,是应贵妃诞下的长子,今年刚加冠。
上一世宇文焜登基后,宇文煊便去了封地,甚少回尚京。
...
宁浅雪望着烛火映照的纱帐,恍惚间竟然想到那年国子监的槐树下——
陆潇手持书卷立于树下,墨香混着花香漫过来,他指着书上的批注专心致志。
忽而眸光一转,他轻轻捏起落在她肩头的海棠......
宁浅雪回过神来敛衽跪伏,仰视着璟仁皇帝道:
“陛下圣明...
“...若能容臣女自择良配,便是臣女天大的福气。”
“煊儿,焜儿皆人中龙凤。朕意,你当从二人中择一而嫁,这既是为你,也是为宁家。”
璟仁皇帝却收起了脸上的探究之意,面沉似水地对她说。
宁浅雪清楚,皇帝赐婚不过是还当年父亲的救命之恩。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
就算是救命之恩,赏些财物也便罢了,就非要许给宁家一个皇后之位吗?
前世她做了宇文焜三年的皇后,外人看上去风光无限,实则她是如履薄冰。
其中滋味,她再清楚不过。
她不自觉地攥紧裙摆,压低嗓音推拒:
“陛下抬爱,臣女只知贪吃贪玩,最厌规矩束缚,平日连晨昏定省都常偷懒...
“苏祭酒在国子监授课时,常点明臣女愚钝难教......臣女实在不配侍奉皇子......”
皇帝目光凌厉,带着独属天子的威压,令人不敢抬头。
宁浅雪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如芒刺背。
少顷,他指尖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持珠,下了最后的通牒:
“既如此,朕便准你再胡闹一月。
“一个月后,朕要你给个决断。焜儿与煊儿,你没有第三条路可选。若还想留在国子监,可先定亲,婚期......”
话音一顿,“朕允你延迟。”
...
大殿下倒是没有宇文焜那么多花花肠子,为人循规蹈矩且讷口少言。
若说要成婚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
重来一世,她竟还是做不得自己的主吗?
“好了,你今日累了,早些出宫吧。”
皇帝声音平缓了一些,转身出了屋内。
宁浅雪跟在他后面出来。
桑可儿己经受完刑和宇文焜离开了,外面只剩下一堆候着的宫人。
她偶然抬头,望见自家爹爹宁牧恒跨过中门向院内走来。
丞相大人青年时便意气风发,如今到了不惑的年岁,虽不如青年时那般张扬,但却有了几分青年难有的内敛。
...宁浅雪封皇后的第七日,宁牧恒便下了诏狱。
想起上一世相拥诀别的惨痛之景,她眼泪止不住的滚了下来。
宁牧恒向陛下行礼:“见过陛下。”
璟仁皇帝脚步没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他,径首离开了毓庆殿。
不过这时也顾不上这些了,宁牧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宁浅雪身前。
他是将刚才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赶过来的。
一抬眼见女儿满脸泪花,只当她是不能接受桑可儿的背叛,终于在自己面前绷不住了。
他也不问她什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蓁蓁莫怕,爹爹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