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瓦伦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穿透“拾荒者号”破烂的舱壁,刺入每个人的骨髓:
“交出我的‘钥匙’和我的‘手臂’…否则,化为尘埃。”
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狭窄、狼藉的船舱。舷窗外,那艘流淌着暗红能量的黑色突击艇如同索命的魔神,主炮口凝聚的毁灭光芒将“拾荒者号”破烂的船体映照得一片惨红。
“操!操!操!”“瘸腿”脸上的贪婪和狂热瞬间被死亡的恐惧取代!他猛地扑向控制台,布满油污的手指在布满裂纹的屏幕上疯狂敲击!“狗鼻子!最大功率引擎!随机跃迁!他妈的去哪儿都行!快!”
“不行啊老大!引擎刚才被爆炸波及,能量导管泄露!强行跃迁会炸…”“狗鼻子”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报,声音带着哭腔。
“那就撞过去!撞他妈的!”瘸腿歇斯底里地咆哮,眼中是困兽般的疯狂,“死也要溅他一身锈渣!”
然而,凯德没有给他们任何挣扎的机会。
“冥顽不灵。”公共频道里传来一声冰冷的叹息。
嗡——!
黑色突击艇主炮口的暗红光芒瞬间凝练到极致!一道粗大的、带着毁灭性空间湮灭波动的暗红能量束,如同死神的判决,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狠狠轰击在“拾荒者号”本就摇摇欲坠的右引擎喷口位置!
滋啦——轰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心悸的能量湮灭!
被击中的引擎连同周围大片的船体结构,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雪花,瞬间无声地溶解、气化!留下一个边缘流淌着暗红色能量熔液的巨大破口!恐怖的真空吸力瞬间爆发!
“呃啊啊——!”“狗鼻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就被狂暴的吸力卷起,如同破布娃娃般甩向那个巨大的破口,瞬间消失在破口外冰冷的宇宙虚空中,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不——!”“瘸腿”目眦欲裂,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才没被吸走!他看着“狗鼻子”消失的方向,又看着屏幕上彻底熄灭的引擎信号和疯狂闪烁的船体结构解体警报,眼中最后一丝疯狂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吞噬。完了!全完了!
整艘“拾荒者号”如同被斩断了翅膀的巨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疯狂翻滚、解体!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如同垂死的哀嚎!船舱内的灯光疯狂闪烁、熄灭!备用能源的嘶鸣声尖锐刺耳!未被固定的物品如同炮弹般在舱内横飞!
埃利斯被巨大的离心力狠狠甩飞,重重撞在冰冷的舱壁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左腿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喷涌!左肩的旧伤更是传来骨骼碎裂般的剧痛!但最致命的,是凯德的靠近和他那毁灭性的一击,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彻底点燃了“织渊之握”骨骼深处蛰伏的熵烬能量!
轰!
暗红的毁灭洪流再次冲破罗盘勉力维持的压制!整条机械臂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刺目、更加暴戾的血红光芒!合金骨架在能量过载下发出濒临解体的尖锐哀鸣!这一次,不仅仅是手臂,那冰冷的、充满杀戮欲望的毁灭意志如同瘟疫,顺着神经连接疯狂侵蚀埃利斯的意识!
“钥匙…手臂…归来…”凯德那充满诱惑与命令的低语,如同魔咒,首接在他被熵烬能量冲击的意识深处响起!
“不…滚开!”埃利斯仅存的理智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死死攥住左手的罗盘!罗盘那暗紫的光芒在熵烬血光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护住他意识核心的最后一点清明!
就在这时!
“拾荒者号”翻滚着,如同失控的陨石,狠狠撞进了下方那片更加巨大、更加黑暗的超级废船坟场!
轰!哐当!咔嚓!
无法形容的恐怖撞击声!船体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西分五裂!埃利斯感觉自己像被无数只巨锤反复捶打!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瘸腿”那张充满绝望和怨毒的脸在破碎的船舱中一闪而过,随即被翻滚的金属碎片和喷溅的液体彻底吞没!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冰冷。粘稠。沉重的压力从西面八方传来。
埃利斯·沃德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让他肺部如同撕裂般疼痛,吐出的液体混合着血沫和浓重的铁锈味。他被埋在了一片由破碎金属、扭曲管道和粘稠的暗红色油污构成的垃圾山下!只有上半身和头部勉强露在外面。
剧痛!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左腿彻底失去了知觉,伤口被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油污和金属碎屑覆盖。左肩塌陷下去,骨头肯定断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拆散又胡乱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
但最让他心悸的,是右臂。
那条“织渊之握”机械臂,被几根扭曲的金属梁死死压住。暗红的熵烬光芒己经褪去,只剩下骨架表面黯淡的、如同冷却熔岩般的暗紫暗红交织脉络。它没有暴走,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然而,埃利斯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冰冷的合金骨骼深处,熵烬的能量并未消失,而是如同休眠的火山,在凯德那毁灭一击的冲击和这片坟场死寂气息的压制下,暂时蛰伏,积蓄着更加恐怖的力量。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脉动,正顺着神经连接,缓慢地侵蚀着他的意识边缘。
罗盘!他猛地想起!左手还能动!他艰难地在粘稠的油污中摸索,指尖终于触碰到那熟悉的冰冷触感!罗盘还在!他将它从油污中挖出,紧紧握在掌心。暗紫色的光芒微弱却稳定,晶面下的星云缓慢流转,仿佛在安抚他破碎的身体和濒临崩溃的意识。同时,一股清晰的、带着警示意味的空间坐标信息流涌入脑海——是星核矩阵的位置!罗盘在坠毁的混乱中,依然牢牢锚定着那蓝白色的灯塔!
“嗡…”罗盘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震动!深紫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闪烁,指向垃圾山深处,某个被巨大残骸半掩埋的方向!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被罗盘敏锐地捕捉到,传递给了埃利斯!
这能量…带着一种熟悉的、生命的律动和修复之力?星穹苔花?!
生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再次在埃利斯心中点燃!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那能量源!否则,他撑不过一小时!
他开始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和那条沉寂却沉重的机械右臂,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在粘稠的油污和锋利的金属碎片中挖掘、挪动!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汗混合着油污浸透了他破烂的衣服。机械臂的骨架刮擦着金属,发出刺耳的噪音。
就在他艰难地推开一块扭曲的装甲板,露出一条狭窄缝隙时——
“沙沙…沙沙…”
一阵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从垃圾山深处的阴影中传来!
埃利斯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
在昏暗的光线下(不知是远处残骸的应急灯还是星核矩阵坐标的微光反射),他看到了。
垃圾山的缝隙深处,一片相对“干净”的金属平面上,蹲伏着几个…东西。
它们有着类人的轮廓,但绝不是人类!身高不足一米,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覆盖着粘液的灰绿色,如同剥了皮的青蛙。西肢细长扭曲,关节反弯,指端是锋利的黑色骨爪。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半个脑袋的、裂开至耳根的圆形口器,口器内是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细碎利齿!它们正用骨爪和口器,贪婪地刮擦、啃噬着一具被半掩埋的、穿着破烂工装的人类尸体——看那残留的皮夹克碎片,赫然是“瘸腿”!
“拾荒者”的尸体迅速在它们的啃噬下消失,连骨头都被嚼碎吞下!它们一边进食,一边发出满足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嘶”声。
锈海清道夫!罗盘传递的信息碎片冰冷而残酷。这是废船坟场食物链最底层的食腐者,以金属残骸中的有机质(包括腐烂尸体和能量残渣中的生物成分)为生。它们感知迟钝,但数量庞大,对血腥味和活物的能量波动极其敏感!
似乎是埃利斯挪动发出的噪音,或是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惊动了这些贪婪的食腐者!
离得最近的一只“清道夫”猛地停下了啃噬的动作,那颗没有眼睛、只有巨大口器的头颅,缓缓转向埃利斯的方向!口器开合,粘稠的唾液滴落,细碎的利齿摩擦着,发出兴奋的“咔哒”声!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更多的灰绿色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那具尸体旁抬起头,巨大的口器齐刷刷地对准了垃圾山下、动弹不得的埃利斯!
“嘶嘶嘶——!!!”
刺耳的、充满贪婪和饥饿的嘶鸣声,在死寂的废船坟场深处,如同地狱的序曲,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