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梵镜在女子中算是身量很高的了,她的手掌也比寻常女子要大一些。
因此,镇国公太夫人还曾当着所有姊妹的面,训斥过谢梵镜:“一个女孩子长得五大三粗,日后可怎么办?”
其实并没有这么夸张,谢梵镜骨架小,身量长,身形瘦薄,仪态绝佳,她穿什么衣裙都很好看。
基本每次她在公开场合出席过宴会,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盛京城内都会盛行她的穿衣风格。
盛京城内的成衣铺子,也都多以谢梵镜穿自家衣服赴宴为荣。
只是太夫人习惯了打压谢梵镜,喜欢用不好的词语形容她。
长弓一入手,谢梵镜便觉沉重。
她微微皱眉,问身旁同样穿着胡服,预备跟她一起学习弓箭的白芷、藿香:“这是一旦弓?”
她怎么记得,一旦弓是用于八岁孩童学习的旦数,怎么会这么大?
还这么重?
难怪师父让她先练承重,等到手臂有了足够的力量再来学其他的。
谢梵镜不服输,她不信自己连孩童学的弱弓都拉不开。
眼睛瞄准了不远处的靶心。
谢梵镜用尽全力拉开了这张弓。
弓弦被拉到最大时,谢梵镜却因自身力量不够而卸了力,她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重重地一弹:“啊!”
谢梵镜短促地惊叫一声。
一道人影飞快闪到她身后,从她身后握住了弓,保持着拉开的状态,再慢慢让它回弹到最初的模样。
他的怀抱温暖中带着松香气息,很好闻。
来人的两只手,握在谢梵镜手上。
她能感觉到对方温暖指腹中带着薄茧。
等到弓弦回弹到底,对方立刻松开谢梵镜的手。
还未看清对方是谁,谢梵镜先道谢:“多谢阁下!”
一道带着些不赞同的熟悉男声,在她头顶响起:“江姑娘,既想要学好弓箭,你便要先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常人再怎么着急,也最多从二旦弓学起。你一个女子,岂能一上来,就用五旦弓练习万一肩背挫伤,你这只手,日后可就再也不能提起长剑了!”
这声音,是临安王?
谢梵镜猝然抬头,眼底满是惊愕。
但她理亏,是她先做出了错误判断,险些造成严重后果。
谢梵镜一想到自己的手,险些再也不能挽出漂亮的剑花,心底忍不住升起后怕来。
她恭敬地垂首,对着元淙道谢:“多谢元公子教诲。”
“不过,拉不开这弓,与我是否是女子,并无关系。只与我的力量不够有关。我以后,定能拉开五旦弓,十旦弓。”
前世天下大乱时,曾有一个女将军横空出世,听说臂力惊人,能拉十旦弓,可在万人之中,直取对方将领首级。
那女将天生神力,从第一次学弓起,便能拉开五旦弓。
谢梵境做不到,一来是决策错误看错了旦数,二来是她力气不够,现在还太弱。
但她弱,不代表天下所有女子都弱。
知耻而后勇,她以后也会变得很强。
元淙看着面前女子那平凡五官中显露出不服气的锐意,心里有些欣赏。
“是在下用词不当,江姑娘莫要见怪。”
“若朝中女子也可为官为将,在下觉得,云姑娘与江姑娘,定能封狼居胥!”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元淙看多了朝臣为官后变得卑躬屈膝锐意奉迎的模样,已多年未曾见过这股不服输的少年心气。
满朝文武,也只镇国公身上残存了些。
他很珍惜这样的少年心气。
谢梵镜笑意湛然:“承将军吉言,我也想见到那一日!”
说着话,云苓过来了。
她身旁四个婢女抬着大箱子,看上去十分吃力。
见元淙与谢梵镜都在。
云苓开心地喊:“元公子。沅宁,你看师父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在外人面前,云苓只会叫江沅宁的名字,不会将谢梵镜的真实身份暴露于人前。
见她们师徒有话要说,元淙礼貌告退。
他走时瞧了眼谢梵镜。
不知为何,他觉得刚刚紧急时刻,将江姑娘搂入怀中时,她身上那股清浅好闻的浅香,总在他鼻尖萦绕,挥之不去。
很快到了谢梵镜归家的日子。
今日,便是镇国公让二房还东西银钱的三日之期。
谢梵镜很好奇,二房究竟会不会照做。
毕竟,上辈子她可看清了那利欲熏心的一家子。
他们宁死都想占着镇国公府,又岂会轻易离开?
等谢梵镜换了衣服赶到正堂时,所有人都到了。
谢梵镜先看了眼已经恢复如初,面色红润,能活动自如的母亲。
镇国公夫人朝她轻点下巴,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跟长辈们行了礼,谢梵镜才坐在了三叔下首。
她身旁,谢春珂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谢春珂小声问谢梵镜:“大姐姐,你觉得今日二房会同意分家吗?”
谢梵镜小幅度朝她摇了摇头。
谢春珂点头,精致艳丽的五官皱在一起:“我也这么觉得,他们一家子这么厚脸皮!”
这次分家,三叔谢凌是最先站出来同意的,他无条件支持镇国公一切决定。
看到门口来了一堆人,定睛一瞧,是族中叔伯。
谢梵镜忙拉了下谢春珂袖子,示意她别说话了。
这群叔伯是陈郡谢氏本宗的人,最是古板无趣。
等听到谢春珂的话,定要罚她抄女诫。
族中叔伯坐到了上首。
坐在谢梵镜对面的谢琼华一直盯着她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这几日,她本想去蘅芜苑找谢梵镜,试图用姐妹之情劝谢梵镜帮二房说情。
说他们二房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二房这么多年,也没亏待过谢梵镜跟禹哥儿啊!
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谢梵镜将大伯劝的回心转意。
可是,谢梵镜居然一点不顾这么多年二房与太夫人,对她们姐弟的看顾之情!
最开始以侍疾名义躲她,后面更是直接躲出了府!
这几日,谢琼华愣是找不到一个机会,向谢梵镜求情。
谢琼华面上依旧带着微微笑意,垂着眼睛一副恭敬姿态。
她手中丝帕却被揉得不成样子,指甲紧紧地掐了进去。
谢春珂看着谢琼华这样,感觉背后一寒。
这样的三姐姐,好可怕!
她悄悄攥紧了谢梵镜的袖子,往她身边又近了些。
“肃之,今日兴师动众让我们来,所为何事?”
谢氏族长望着镇国公,面露疑惑。
谢凛恭敬地垂首道:“还请族长做主,我想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