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咱们真要这么做吗?”李嬷嬷面色为难。
李嬷嬷虽然是泼辣爽利、雷厉风行的性子,但她有一点很执着: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不会在背地里耍小手段陷害人。
也因此,这么多年,李嬷嬷无论在靖宁侯府办事,还是在镇国公府办事,底下人都很信服她,主子也给予她绝对信任。
但现在,大小姐让她在珍宝库的帐册上,动些小手段。
李嬷嬷迟疑了。
谢梵镜知道李嬷嬷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
她也不逼李嬷嬷,只是说:“嬷嬷可知,我娘亲为何晕倒?”
李嬷嬷忙问:“为何”
谢梵镜唇边笑意极冷:“因为有人给她下了毒。嬷嬷可知,这毒若不是今日受气突然发作,过几月再发现,我娘会是何种情况吗”
李嬷嬷哆嗦着嘴唇:“毒妇!她们竟敢谋害国公夫人!”
谢梵镜说:“我娘会暴毙,并且直到去世,此毒都查不出来,必须在死后六月验尸,将皮肉划开,才能发现骨头已黑。”
李嬷嬷摁着桌上账本的手攥得发白,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好!这事儿,我答应了!”
这样的恶人,绝不能再留在府中!
大小姐当机立断,果敢机敏,也许并不是她先前想的那样柔弱可欺。
李嬷嬷在后宅浸淫多年,聪慧睿智,她再深想一下大小姐的处境:生父常年在外,生母万事不管。
她一下就懂了:大小姐这是在藏拙啊!
大小姐表面看上去身份尊贵,什么都有,但实际上府中做主的是太夫人与二夫人。
只有顺着她们心意,看上去是个温顺好拿捏的。
大小姐才能在府中安安稳稳长大。
在这样的境地下,她竟还能设法将自己的美名远扬出去,没有被二夫人所生的三小姐压下名声,实在难能可贵!
李嬷嬷赞赏地看了眼谢梵镜。
也在心底下决心:靖宁侯太夫人这样信任她,她定要替太夫人的女儿、外孙女,盯好那一屋子心中藏奸的!
谢梵镜眼眶微红:“多谢嬷嬷体谅!”
办完这件事,谢梵镜带着几个丫鬟离开了珍宝库。
她低声吩咐白芨:“白芨,你设法联系一下西院那边的人,将所有东西先转移进密道里!”
镇国公很敏锐,谢梵镜不想让亲爹知道自己转移财宝的事。
那些钱财,以后会有大用处。
谢梵镜准备返回潇湘院,却在路过后花园时,碰到了正被镇国公府下人领着进门的临安王。
他形象不若前一天见到时这么风流潇洒。
头冠歪在一边,几缕鬓发从他洒落在他脸侧,脖子上还有被挠出的几道红痕。
谢梵镜望着临安王,目光讶异。
为临安王领路的下人,朝着谢梵镜行礼:“大小姐安!”
谢梵镜颌首,朝着临安王行礼:“臣女见过临安王殿下!”
临安王深邃目光看过来,看到谢梵镜,他随意一摆手:“县主免礼!”
既然碰见,又是去同一方向。
谢梵镜索性走在临安王身后一步的位置,与他同行。
她问:“临安王殿下,是有事来寻父亲么?”
临安王“嗯”了一声:“准确来说,是来寻府上的神医!所以前来叨扰”
按照常人家中规矩,他本不该闯入内院的,只是事急从权,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寻神医?
谢梵镜记得,上辈子并没有这件事发生。
只是,前世好像距离现在没过多久,临安王的母妃,在西郊皇家庵堂内修行的贵太妃娘娘突然溘然长逝。
那之后,临安王殿下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原本是个从不上朝的风流浪荡子。
那之后,他也开始履行亲王职责,日日上朝。
只是在朝堂上,听说每日都在骂人。
好几个老臣被临安王一张毒嘴,骂得告老还乡,还有两个险些吊死在宫门口。
那些人说,临安王一张嘴淬过毒,路过的狗都得被他骂两句。
不过,前世镇国公府遭难时,辅国公府的人原本准备一根白绫将谢梵镜吊死。
那时候不知为何,跟大邺朝敌对已久的西川国突然送来国书,指名道姓让谢梵镜去西川和亲,否则西川铁蹄便要踏平大邺。
那时,季青阳已被封为摄政王,她算是准摄政王妃。
虽然是个即将下堂的摄政王妃。
朝堂上根据此事争论不休,有大臣主和,觉得送一个罪臣之女过去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引发两国争端?
也有大臣主战,认为镇国公为国捐躯,通敌卖国的事情存疑,他为大邺朝做出良多贡献,不该在他死后,还让他最宠爱的嫡长女去敌国受此侮辱。
当然,因为西川这封指名道姓要谢梵镜的国书,镇国公通敌叛国的罪名,也几乎被板上钉钉了。
整个谢家,除了大义灭亲的二叔一家跟被圈禁的她外。
所有人均被流放岭南,女眷充入教坊司。
当时,临安王也主战,反对让谢梵镜去和亲。
他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为镇国公府将那些大臣骂得狗血淋头:“镇国公铁骨铮铮,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谢家人自有风骨,令人敬仰!我看就算你们联合起来叛国,叛国的人也绝不可能是镇国公!就你们那二两重的骨头,看见敌国将领就恨不得上前给人舔鞋的骨气,给镇国公提鞋都不配!竟还敢让他的嫡女去敌国和亲?安的什么腌臜心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对战多年,镇国公在战场上让西川损失多名将领。
西川国的人恨极了镇国公,听说他的嫡女仙资佚貌,又是第一贵女。
点名要谢梵镜和亲,朝臣都不必细想,都知道她会遭遇怎样的折辱。
但临安王努力许久,终究一人难敌整个朝堂人心所向。
谢梵镜最终还是被封为永安公主,由临安王护送前往敌国和亲。
送谢梵镜到西川边境,临安王元淙便要去负责接管边境的二十万镇国军。
在路上好几次,临安王都想让自己的护卫送谢梵镜离开,他早准备好了通行的假户牒与盘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