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喉咙，灼烧的剧痛撕裂着胸腔。王明明和那个查表员如同两条离水的鱼，在狭窄出租屋的门口剧烈地抽搐、挣扎，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呃……嗬……”查表员的脸己经由紫转黑，眼球可怕地凸起，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王明明同样痛苦地蜷缩在墙角，窒息感剥夺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只剩下纯粹的、对氧气的原始渴望和肺部炸裂般的疼痛。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个求生本能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停……停下！别……别死！放开……放开我们！”
这个念头并非诅咒，而是绝望的祈愿，是濒死时对“力量”源头的混乱哀求。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
“呼……咳咳咳！呕——！”
扼住王明明的无形铁钳骤然消失！大量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他火烧火燎的肺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干呕。他在地，涕泪横流，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带着灰尘和烟味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刀割般的剧痛。
与此同时，那个倒下的查表员也猛地弓起身子，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和呕吐，脸色由死黑迅速褪回不正常的潮红，然后转为惨白。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
能力……停下了？因为自己的……祈求？
王明明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又低头看看自己颤抖的双手，一股更深的寒意渗透骨髓。这力量不仅会应验诅咒，似乎……也能被强烈的意愿（即使是求生的意愿）影响？但刚才那种同步的、濒死的反噬感……太真实了！他差一点就和这个陌生人一起死掉了！
“瘟神……瘟神！倒霉鬼啊！！”查表员终于缓过一口气，看向王明的眼神如同见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门口，连掉在地上的本子和烟卷都顾不上捡，只留下一串惊恐到变调的嚎叫在楼道里回荡。
王明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那仓皇逃窜的脚步声和哭嚎声渐渐远去，浑身脱力。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小小的出租屋，此刻却像一座冰冷的坟墓。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也待不下去了。查表员那声凄厉的“妖怪”，很快就会传遍这栋破旧的筒子楼。
预感很快变成了现实。
当天晚上，王明明那扇薄薄的铁门就被房东砸得山响。隔着门，房东那尖利刻薄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恐惧：
“王明明！你给我滚出来！立刻！马上搬走！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瘟神！下午老李（查表员）都跟我说了！你是个什么邪门东西！钱老头、赵强，现在又是老李！谁沾你谁倒霉！晦气！太晦气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押金一分没有！算你赔我的精神损失！明天天亮前你要是不滚，我叫人把你东西全扔出去！”
辱骂声像冰雹一样砸在门上，也砸在王明明的心上。他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片死寂的黑暗。他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门外房东骂骂咧咧了好一阵，最后似乎也怕沾染晦气，用力踹了一脚门，丢下一句“明天我找人换锁！”便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王明明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灰般的麻木。被驱逐了。像一条丧家之犬。
他默默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开始收拾自己那点可怜的行李。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几本翻烂的旧书，还有一张他和奶奶的合影——那是他仅有的温暖回忆。所有东西塞进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他不敢开灯，怕引来邻居异样的目光。在这片狭窄的、充斥着油烟和争吵的底层空间里，“瘟神”的流言会像野火一样蔓延。他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
凌晨三点，城市还在沉睡。王明明背起那个轻飘飘却又重如千斤的帆布包，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容身、却给他带来更深噩梦的蜗居，轻轻拉开门，像一道影子般融入了外面浓重的夜色里。
接下来的日子，王明明如同城市下水道里的老鼠，在破败的桥洞、废弃的工地、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角落辗转流离。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恐惧像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他的神经。他不敢有强烈的情绪，尤其是愤怒和怨恨，生怕一个念头闪过，就会带来无法预知的灾祸和可怕的反噬。
他迫切需要一份新工作，一个能让他活下去、有个遮风挡雨角落的地方。但“鸿运来”的经历如同一道无形的烙印。
“王明明？哦……鸿运来的？”第一家小餐馆的老板，一个油腻的中年胖子，在听到他报出名字和上一份工作地点后，眼神立刻变得闪烁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忌讳，敷衍了两句“人招满了”就把他打发走了。
第二家，一个连锁快餐店的年轻经理，在打电话简单询问了几句后（王明明几乎能猜到电话那头是谁），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客气但坚决地拒绝了他：“抱歉，你的情况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
第三家、第西家……结果大同小异。“鸿运来”后厨接连发生的“意外”，以及那个“瘟神”的绰号，显然己经在这个圈子的小范围内悄然流传开了。没人愿意招惹晦气，哪怕只是传言。
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饥饿感像冰冷的蛇缠绕着胃。王明明坐在一个公园冰冷的长椅上，看着周围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行人，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孤独。
就在王明明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
“王明明？真的是你？”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惊讶的女声响起。
王明明茫然地抬起头。逆着光，他看到一个穿着简单干净T恤和牛仔裤的女孩，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是李薇！鸿运来饭店那个总是对他微笑、偶尔会偷偷塞给他一个没卖完的面包的服务员。
“李…李薇？”王明明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现在这副落魄潦倒、如同惊弓之鸟的样子，实在不想被熟人看见，尤其是……李薇。
“你怎么……”李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和身上那件沾着污渍的旧外套，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和了然。“你离开鸿运来了？在找工作？”
王明明低下头，喉咙发紧，含糊地“嗯”了一声。
李薇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那个……钱师傅和赵领班的事，还有……后面那些传言……”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迟疑，“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可能就是……巧合吧。这世上哪有什么‘瘟神’啊。” 她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但那笑容在王明明看来，显得有些勉强。
王明明的心沉了下去。连她也听说了。她嘴上说着“巧合”，但眼神里的那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疑虑，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果然，没有人会真正相信他，也没有人能理解他身处怎样的恐怖漩涡。
“嗯，是……是巧合。”王明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沙哑。
李薇看着他憔悴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拿出一瓶还带着凉意的矿泉水和一个小面包，不由分说地塞到王明明手里。“喏，先垫垫肚子。工作……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种朴素的善意。
那瓶水的冰凉触感和面包的香气，让王明明麻木的心湖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这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在冰冷的绝望中，显得如此珍贵。
“谢…谢谢。”他低声道谢，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别客气。”李薇笑了笑，笑容比刚才自然了些，你要是……嗯，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装饰着蓝色海洋生物图案的店铺，然后挥了挥手，“我先去上班了，你……保重。”
看着李薇匆匆离去的背影，王明明握着水和面包，在原地站了很久。那点微弱的温暖，暂时驱散了一点笼罩心头的阴霾。至少……还有人愿意对他释放一点善意，哪怕只是出于同情。
他撕开面包包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冰凉的矿泉水冲下干硬的面包屑。胃里有了点东西，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丝力气。
也许……也许可以去那个水族馆试试？哪怕只是临时工？李薇在那里，或许……环境能好一点？一个微弱的希望在心底燃起。他需要钱，需要住处，需要一点点……正常的生活气息。
他鼓起勇气，朝着那个蓝色的、画着海豚和珊瑚的“海洋水族馆”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