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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潮湿、散发着泥土腥气的裂缝中,凌肆和火灵儿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大气不敢出。怀里的暗金色虫卵依旧滚烫沉重,顶端那道细微的裂纹如同恶魔的微笑,渗出的那丝甜腥白雾,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两人的神经。
裂缝外,贺彪那尊人形凶兽的阴影如同巨大的噩梦,死死堵住大半入口。他赤红的双目如同探照灯,穿透烟尘,死死锁定裂缝深处那团暗金色的轮廓。
“小!畜!生!”贺彪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要将人碾碎的狂暴,“把老子的‘宝贝’乖乖送出来!老子留你全尸!否则…” 他巨大的拳头再次狠狠砸在裂缝口的岩石上!
轰隆!!
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整个裂缝都在簌簌发抖!几块脑袋大的石头擦着凌肆的头皮飞过,吓得火灵儿尖叫一声缩进凌肆怀里!
“否则怎样?!请我们吃石头拌饭吗?!”凌肆梗着脖子,用尽毕生吐槽功力吼道,试图用嘴炮掩盖内心的慌得一批。他一边吼,一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虫卵往前挡了挡,仿佛这玩意儿是面神盾。
就在贺彪的下一拳即将落下,准备把这条裂缝连同里面的人一起捶成煎饼时——
嗡…
凌肆怀里的虫卵,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道裂缝里渗出的白雾,似乎浓郁了那么一丝丝…
然后…
“阿…阿嚏!!”
一个比刚才清晰了不少、带着点鼻音、甚至有点…委屈巴巴?的喷嚏声,再次从虫卵内部传出!
噗——
一股更浓郁的、带着奇异甜腥味的白色雾气,如同微型喷泉般,从裂纹处“噗”地一下喷了出来!正好糊了凌肆一脸!
“咳咳咳!”凌肆猝不及防,被这又甜又腥的怪味糊了一脸,呛得首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什么玩意儿?!蜂后卵还带口臭的?!”
裂缝外的贺彪,那蓄满毁天灭地力量的重拳,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他那张狂暴扭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如同见了鬼般的错愕!虫卵…又打喷嚏了?还喷了那小贼一脸?
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蜂后卵?!还没孵出来就有鼻炎吗?!
就在贺彪这千分之一秒的愣神间,那喷出的白色甜腥雾气,被贺彪狂暴呼吸带起的劲风一吹,有一丝丝…极其微弱地…飘到了他的鼻孔附近…
“唔…”贺彪那赤红的双眼中,狂暴的杀意似乎…极其短暂地…迷茫了一下?就像一头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暴龙。他晃了晃巨大的脑袋,试图驱散那点微不足道的异样感,重新聚焦杀意。
但裂缝里的凌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他低头看看怀里又开始轻微震动、仿佛在酝酿下一个“喷嚏”的虫卵,再看看外面那尊动作似乎慢了半拍的凶神,一个极其荒诞、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喂!大块头!”凌肆用尽丹田之气,对着裂缝外吼道,“你听!你的‘大宝贝’好像…感冒了?它是不是在说‘阿嚏!别打了!再打本宝宝就要流鼻涕了!’?”
“放屁!”贺彪怒不可遏,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但他刚要再次挥拳…
“阿嚏——啾!”
虫卵非常“配合”地,又打了一个…带拐弯的喷嚏!这次喷出的白雾更多了!带着点粘稠的质感,甚至还有个小鼻涕泡(?)在裂纹口一闪而逝!
噗!
又一股甜腥雾气喷出,这次量更大!正好顺着贺彪因怒吼而张大的嘴巴方向飘去!
“唔…咳咳!”贺彪下意识地吸了口气,那甜腥的雾气瞬间冲入鼻腔和喉咙!一股极其古怪的、带着点昏昏欲睡和莫名委屈的感觉,如同潮水般猛地冲击着他狂暴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温水,变得有点…黏糊糊?提不起劲儿?甚至…还有点想打哈欠?!
“吼…吼…?”贺彪晃了晃越来越沉的脑袋,发出的怒吼都带上了点疑惑和绵软的尾音。他那双赤红的眼睛,狂暴稍褪,蒙上了一层困倦的水雾。他看着裂缝里那个抱着虫卵、一脸“你看我说吧”表情的小贼,第一次觉得…这小贼好像…也没那么可恨了?虫卵…好像…确实…需要…休息?
“有效果!”火灵儿惊喜地低呼!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好像…这虫卵的“喷嚏”能影响贺彪?!
凌肆精神大振!他立刻戏精附体,抱着虫卵,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对着外面喊:“贺彪老大!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在外面吼那么大声!砸那么用力!把我的…啊不!把你的‘心肝宝贝’吓着了!都吓得感冒打喷嚏流鼻涕了!它还是个卵啊!还是个宝宝啊!你怎么忍心?!还不快去找点蜂王浆给它补补身子!暖暖胃!驱驱寒!”
贺彪:“……”
他那巨大的脑袋似乎艰难地消化着凌肆的话。心肝宝贝…宝宝…感冒…流鼻涕…蜂王浆…
一股强烈的、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和责任感涌上心头(虫卵白雾的功劳)!是啊!虫卵那么脆弱!自己刚才在外面又吼又砸的,肯定吓到它了!它都打喷嚏了!多可怜啊!
“宝…宝贝…不怕…”贺彪的声音变得极其别扭,如同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巨婴,带着一种和他体型极度不匹配的笨拙温柔,“爹…爹…给你…找…奶奶(蜂王浆)…”
他庞大的身躯,竟然真的缓缓转了过去!不再轰击裂缝!而是迈着有些虚浮踉跄(被白雾影响)的步伐,一步三回头(眼神困倦又担忧地看着裂缝),朝着蜂巢深处,去找他以为存在的“蜂王浆”去了!嘴里还嘟囔着:“宝…乖…等爹…”
凌肆和火灵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贺彪那巨大的背影消失在狼藉的蜂巢深处,如同石化了一般。
“凌…凌大哥…”火灵儿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巨大的荒诞感,“我们…我们是不是…驯服了一头…暴龙?用…用一个会打喷嚏的…虫卵?”
凌肆低头,看着怀里那安静下来、只是裂纹处还在微微渗出甜腥白雾的暗金色“大宝贝”,嘴角抽搐:“我觉得…我们可能…捡到了一个…社恐的…病娇…鼻涕虫蜂后卵?”
两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
与此同时,在蜂巢深处另一条更加复杂、如同肠道般曲折粘滑的甬道中。
铁牛正背着昏迷的苏棠,像一头迷路的蛮牛,在黑暗中亡命狂奔。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要远离贺彪那个怪物!远离那个该死的蜂巢!
“仙子!您可要撑住啊!少爷让俺保护您!俺铁牛说到做到!”铁牛一边跑,一边瓮声瓮气地给自己打气,也是对背上的苏棠说。他能感觉到苏棠的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只是灵契那头传来的剧痛似乎减轻了些?这让他稍微安心。
跑了不知道多久,铁牛感觉自己快被这黏糊糊的甬道憋疯了。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胶质反光的…暖色调光芒?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铁牛精神一振!有光!说不定是出口!他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极其诡异的“房间”出现在铁牛眼前。
房间不大,西壁依旧是暗红色的胶质,但被打磨得异常光滑。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干燥的、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某种金色苔藓。墙壁上,竟然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暖光的…萤石?房间一角,用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蝴蝶翅膀(?)隔开了一个小区域,隐约能看到里面铺着柔软兽皮的“床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蜂蜜和某种奇异花香的甜腻气息。
这…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凶名赫赫的黑寡妇蜂巢该有的地方!倒像是…某个精致(虽然原材料诡异)的…闺房?!
铁牛铜铃大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自己的拳头:“俺…俺滴亲娘咧…这是…这是进了蜂妖的绣房了?”
就在铁牛傻眼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玉珠落盘的脚步声,从那个蝴蝶翅膀隔开的小区域后面传来!伴随着一声慵懒妩媚、却带着刺骨寒意的询问:
“谁呀?敢擅闯本夫人的‘蜜语轩’?活得不耐烦了?”
铁牛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是柳三娘!她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想转身就跑,但背着苏棠,动作慢了半拍!那蝴蝶翅膀做的“门帘”被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手轻轻掀开。
一个穿着紧身黑色纱裙、身材凹凸有致、面容妖娆妩媚、但眼神却如同淬毒匕首般的女人,慵懒地倚在门框上。正是黑风双煞之一,毒蜂女王——柳三娘!
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先是扫过铁牛那魁梧如山、却一脸憨傻懵逼的庞大身躯,然后…精准地落在了铁牛背上,那个昏迷不醒、紫衣染血的苏棠身上!尤其是苏棠手腕上那翠绿欲滴的“碧磷镯”!
柳三娘慵懒妩媚的笑容瞬间凝固!桃花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禁忌之物!
“碧…碧磷…毒仙?!”柳三娘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见了鬼般的尖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伤成这样?!”
铁牛被柳三娘的反应弄懵了。碧磷毒仙?是说仙子?仙子名气这么大?连这女魔头都吓成这样?
“呃…那个…蜂夫人?”铁牛挠了挠后脑勺,瓮声瓮气地试图搭话,“俺们…俺们是路过的…借个道儿?俺家仙子…呃…感冒了?需要休息一下?” 他努力模仿刚才凌肆忽悠贺彪的说辞。
柳三娘:“……”
她看着铁牛那副“俺很憨厚俺没撒谎”的表情,再看看他背上昏迷不醒、但身份绝对恐怖到极点的“毒仙”,又联想到自己刚才被莫名其妙引开(现在想来绝对是调虎离山!),蜂巢那边的巨响和贺彪的怒吼…
一个极其可怕、但又无比合理的猜测瞬间成型!
这“碧磷毒仙”…是来找她柳三娘寻仇的?!而且不知为何身受重伤,被这个傻大个背着?!自己不在家,贺彪那个蠢货肯定中计了!蜂巢那边…怕是凶多吉少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柳三娘!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蜂巢虫卵!什么玄阴真水矿脉图!眼前这位,才是真正要命的阎王爷啊!趁她病,要她命!不,是趁她昏迷,赶紧跑路!
“前…前辈!”柳三娘瞬间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表情,对着昏迷的苏棠深深一福(虽然苏棠看不见),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敬畏和小心翼翼,“晚辈…晚辈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这…这‘蜜语轩’…前辈若不嫌弃…尽管休息!晚辈…晚辈这就告退!绝不打扰前辈清修!”
说完,柳三娘看都不敢再看苏棠一眼,更别提铁牛了。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身影一晃,带起一阵香风,以比回来时快十倍的速度,嗖的一下窜出了“蜜语轩”,朝着蜂巢反方向、远离铁牛和苏棠的甬道深处亡命逃去!几个闪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身后有洪荒巨兽在追!
铁牛:“……”
他保持着挠头的姿势,看着空荡荡的“闺房”,又看看背上依旧昏迷的仙子,再想想刚才那个吓得花容失色、自称“晚辈”、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女魔头…
铁牛憨厚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巨大的、充满智慧(?)的笑容:
“嘿!俺就说嘛!俺们仙子…肯定是个大人物!连女魔头见了都得叫前辈!感冒了都这么威风!少爷这‘投资’…值!太值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苏棠放在那铺着柔软兽皮的“床铺”上,又扯过旁边一块巨大的、带着香气的蝴蝶翅膀(当被子?)给苏棠盖上。然后,他一屁股坐在那干燥温暖的金色苔藓上,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玄阴真水和矿脉图的皮袋,美滋滋地掂量着。
“等仙子醒了,看到俺这么能干,还给她抢了个‘绣房’住…肯定得夸俺!说不定…还能分俺点灵石买肉吃!”
铁牛憨憨地畅想着未来,完全没意识到,他怀里那个矿脉图,正散发着微弱的、只有特定罗盘才能感应到的波动…
***
另一边,蜂巢深处。
被“社恐鼻涕虫”虫卵的白雾暂时“感化”的贺彪,正像个梦游的巨人,在狼藉的蜂巢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嘴里嘟囔着:“奶…奶奶…宝…喝奶奶…”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之前小六子收集蜂王浆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个摔碎的玉瓶和满地粘稠的金色液体(蜂王浆)。
“奶…洒了…”贺彪看着地上的狼藉,困倦的赤红眼睛里竟然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雾!仿佛弄丢了孩子奶粉的笨拙老爹!他巨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蘸地上的蜂王浆,试图收集起来。
就在这时——
“贺彪!你个蠢货!老娘的家呢?!老娘的宝贝呢?!”
一声尖锐刺耳、蕴含着滔天怒火和惊恐的咆哮,如同魔音贯耳,猛地从蜂巢入口方向炸响!正是去而复返的柳三娘!
她刚才被铁牛和苏棠吓破了胆,亡命逃窜了一段,越想越不对!蜂后虫卵!玄阴真水!矿脉图!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啊!怎么能就这么丢了?!而且,那个“碧磷毒仙”似乎真的昏迷不醒?或许…或许还有机会?!
被贪婪和侥幸驱使,柳三娘又壮着胆子摸了回来。结果一进巢穴,看到这如同被陨石砸过的狼藉场面,尤其是看到贺彪像个智障儿童一样蹲在地上蘸蜂王浆…她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贺彪被这熟悉的咆哮声惊醒(白雾效果似乎被怒火冲淡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暴怒的柳三娘,困倦的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下意识地举起沾满金色蜂王浆的手指,瓮声瓮气地告状:
“三…三娘…奶…奶奶…洒了…宝…宝贝…没奶奶喝…打喷嚏…”
柳三娘:“……”
她看着贺彪那沾满蜂王浆、一脸委屈(?)的蠢样,再看看空空如也的蜂后虫卵位置(被凌肆抱走了)和地上小六子不形的尸体…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愤怒、荒谬、绝望和“老娘当年怎么瞎了眼找了这个蠢货”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发!
“喝!喝你个头!!”柳三娘彻底疯了!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什么强敌环伺,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根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细长蜂刺,如同泼妇般尖叫着扑向贺彪!
“老娘今天先给你这蠢货放放血!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嗷!三娘!疼!别扎!奶…奶给你找…”贺彪被蜂刺扎得嗷嗷首叫,巨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笨拙地躲闪,撞得本就摇摇欲坠的蜂巢胶壁稀里哗啦往下掉!
一时间,蜂巢深处,鸡飞狗跳!怒吼与尖叫齐飞,蜂刺与王浆(被贺彪慌乱中甩得到处都是)共舞!一场夫妻(?)间的全武行,在狼藉的蜂巢里轰轰烈烈地上演!至于找虫卵、找敌人?等打完这场再说吧!
而那条被落石半掩的裂缝里。
凌肆和火灵儿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柳三娘尖啸和贺彪的痛呼,以及胶壁坍塌的巨响…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
“他们…自己打起来了?”火灵儿小脸呆滞。
凌肆抱着怀里那安静如鸡(暂时)、只是偶尔渗出点甜腥白雾的“社恐虫卵”,幽幽地叹了口气:
“看来…贺彪他老婆…不太满意他找的‘奶奶’啊…”
“这黑风峡…果然…盛产奇葩…”
**(第二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