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孝庄己换上粗布衣裙,将碎玉用红绳系在腰间。苏麻喇姑捧着件狐裘进来,指尖在貂毛上良久,终究只是披在她肩上:"江南湿气重,别学年轻时逞强。"
孝庄望着镜中女子,眉梢眼角是小燕子的灵动,眼底却沉淀着三百年的沧桑。她想起顺治出家那年,苏麻喇姑也是这样为她整理行装,喉头不禁发紧:"永璂就拜托你了。"
"主子放心。"苏麻喇姑突然跪下,按在孝庄掌心的玉牌硌得生疼,"这是暗卫令,若有不测..."
"没有不测。"孝庄扶起她,瞥见她袖口新添的孝布——容嬷嬷的葬礼刚过,"好好教永璂骑射,别像乾隆那小子,连弓都拉不开。"
尔泰在宫门口牵马,看见孝庄出来,金棕色眼眸亮如晨星。他腰间重新镶金边的碎玉与孝庄的红绳遥遥呼应,惹得柳红在旁偷笑:"尔泰少爷这玉,比格格的还金贵。"
马蹄踏碎最后一道宫墙的影子时,孝庄回头望去。永璂站在角楼之上,手里还攥着那串糖葫芦,糖霜在晨光中化出水珠,像极了他没擦干净的泪痕。她突然勒住马缰,小燕子的记忆与孝庄的不舍在胸腔里冲撞——这孩子看她的眼神,多像当年康熙哭着喊"皇玛嬷别走"。
"格格?"尔泰翻身下马,伸手想扶她。孝庄却摇摇头,从发髻取下银簪抛向空中。簪头的小燕子在阳光下划出弧线,稳稳插在永璂脚边的青砖缝里。
"替我告诉永琪,"孝庄扬鞭抽向马背,声音被风吹得零散,"街头的糖葫芦,比宫里的龙眼酥甜。"
江南的芦苇荡在暮色中铺成金色海洋,孝庄掀起马车帘,任芦花拂过脸颊。这具身体本能地雀跃,原主曾说"想变成芦苇荡里的野鸭子",此刻竟成真了。尔泰递来温热的桂花糕,油纸包上还沾着糖渍:"前面就是渡口,船家说今晚有大潮。"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孝庄按住腰间碎玉,却见永琪跌跌撞撞地奔来,箭袖上还沾着草屑:"小燕子!你真要走?"
青年的眼睛红肿如桃,手里紧紧攥着她送的狼牙项链——那是围场初见时,她用孝庄的箭术射中的头狼。孝庄跳下车,看见他靴底磨出的破洞,突然想起康熙练箭磨破的鹿皮靴:"永琪,你该学的不是儿女情长。"
"我不管!"永琪抓住她手腕,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你说过要教我骑射,说我像...像你认识的某个少年!"
孝庄猛地抽回手,碎玉硌得掌心生疼。多尔衮当年也是这样抓着她,说"玉儿,跟我走"。她深吸一口气,用孝庄的威严压下小燕子的悸动:"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该守的是江山,不是情爱。"
永琪怔住了。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小燕子的模样,眼神却像极了史书里记载的孝庄太皇太后。他松开手,看着孝庄登上渡船,芦苇在她身后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船行至中流,尔泰突然哼起《塞上曲》。孝庄指尖一颤,船桨划出的水纹突然模糊——顺治六年的冬天,多尔衮也是在这样的寒夜里哼着这支歌,为她暖手的玉佩同样发烫。
"你从哪学的?"她转身时,看见尔泰掌心的碎玉正在共鸣,金芒顺着纹路蔓延。
"梦里。"尔泰握住她的手,碎玉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梦见大雪封山,有位将军说,这是给他心尖上的人作的。"
孝庄突然笑了,眼泪却掉进江里。小燕子的身体不懂什么叫"心尖上的人",可孝庄懂。她想起多尔衮临终前攥碎的玉佩,想起他没能说出口的话,突然觉得三百年的等待,或许不是惩罚。
"看!"柳红指着远处,"是斑鸠的烟花!"
夜空炸开五颜六色的火星,斑鸠站在对岸挥舞西洋国旗,颜料蹭了满脸。孝庄突然想起漱芳斋的海棠,想起苏麻喇姑深夜递来的杏仁茶,眼眶又热了。尔泰递给她一块桂花糕,油纸包上多了行小字——"皇后娘娘说,梧桐己绿"。
船娘摇着橹唱山歌,孝庄靠在尔泰肩上,看芦苇荡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碎玉在两人之间轻轻震动,像百年前未说完的情话。她突然明白,无论是孝庄还是小燕子,所求不过是一片自由的天空。
"尔泰,"她咬了口桂花糕,甜味在舌尖化开,"等安定下来,我们开家茶馆吧。"
"好。"尔泰的声音带着笑意,"就叫'还珠小筑',你当老板娘,我跑堂。"
柳红在旁起哄,斑鸠用油画笔在纸上速写。孝庄望着满天星斗,突然觉得这具身体轻快得能飞起来。或许,这就是原主说的"自由",不是逃离,而是选择如何活着。
船尾的碎玉突然发出微光,多尔衮的残念在江面上一闪而过,终究化作泡影。孝庄握紧尔泰的手,看见他金棕色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不再是太皇太后,也不是还珠格格,只是布木布泰,一个终于能为自己而活的女子。
芦苇荡的深处,暗卫营的眼罩男子收起望远镜,小臂的螭纹刺青渐渐淡去。他身后的石碑上,"多尔衮之墓"西个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主子,都安排好了。"副手递来暖炉,"江南盐运使己伏法,令妃余党也清理干净。"
眼罩男子望着渡船消失的方向,将一枚刻着"护"字的玉牌扔进江里:"告诉皇后,凤己归巢,不必再等。"
江风吹散最后一缕水汽,孝庄的笑声混着船娘的山歌,飘向芦苇荡更深处。紫禁城的红墙己远,属于孝庄和小燕子的新生,才刚刚开始。而那枚沉在江底的碎玉,终将成为三百年后说书人口中,最动人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