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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碎雪粒子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陆璃刚踏进屋门，就被傅晓梦扑了个满怀。小姑娘仰着红润的小脸，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玉米饼：“陆阿姨，你回来啦！哥哥说你去救人了，你好厉害！”
“傻丫头，手怎么这么凉？”陆璃蹲下身握住那双小手，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她不动声色地渡了一丝灵泉水的暖意过去，看着晓梦冻得通红的鼻尖，解下围巾将她裹得更严实，“外面冷，怎么跑出来了？”
“等你呀！”晓梦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雪花，“振华把算术题都做对了，大哥说要等你回来才吃饭。”
堂屋里，傅振国正借着煤油灯给傅振华检查作业，听见动静抬眼望来。他额角的旧伤己淡成浅粉色，身上的旧棉袄被陆璃改得合体了些，袖口磨出的毛边都被仔细缝补过。“王大夫怎么样了？”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却没了初见时的戒备。
“没事了，在县医院住着呢。”陆璃解下围巾，目光扫过桌上摆好的碗筷——三个粗瓷碗里是温热的红薯稀饭，旁边一碟黑乎乎的咸菜。傅振华正扒着碗沿往嘴里送，见她回来立刻献宝似的举起作业本：“陆阿姨你看！我都会算啦！”
灯光下，男孩的脸颊圆了些，眼神亮晶晶的。陆璃揉了揉他的头，指尖触到他后颈一片细密的汗珠。这孩子自从喝了稀释灵泉水，夜里不再踢被子说胡话，连冻疮都好了大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动得也欢。
“洗手吃饭。”傅霆琛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他不知何时换了身干净军装，肩章在昏黄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陆璃这才注意到炕头放着个军绿色挎包，显然是他刚从部队回来。男人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紫的耳廓上，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只将搪瓷缸推过来——里面是温热的灵泉水，被她悄悄兑在晾好的开水里。
陆璃心头微动。从县医院回来的路上，他始终没问那神奇药膏的来历，却在她给晓梦换药时，默默把军大衣披在了她肩上。这冰山似的男人，细微处的变化总让她措手不及。
“霆琛哥，我给孩子们送点糖糕来！”尖锐的嗓音突然刺破宁静。林薇薇推门而入，身上那件呢子大衣在灰暗的土坯房里格外扎眼。她手里端着个搪瓷盆，里面是几块油光发亮的糖糕，甜腻的香气瞬间盖过了屋里的咸菜味。
傅振华的眼睛立刻亮了。这年月白糖金贵，糖糕是过年都难得一见的稀罕物。陆璃却不动声色地将孩子往身后拉了拉，目光落在林薇薇指尖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上——那是她今早从黑市弄到的“好东西”，此刻正混在糖糕的芝麻馅里。
“林干事有心了。”陆璃挡在孩子身前，语气平淡，“只是孩子们刚吃过饭，怕是吃不下。”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林薇薇夸张地拍了下额头，旗袍领口露出的珍珠项链晃了晃，“这不是文工团发的福利嘛，想着振国他们长身体，特意送过来。陆璃你可别跟我客气，咱们谁跟谁呀？”她说着就要往傅晓梦手里塞，指甲上涂的凤仙花汁红艳刺目。
“等等。”陆璃突然抬手按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太素灵枢经》的医理自动运转，她清晰“看”到林薇薇指甲缝里残留的白色结晶——那是夹竹桃干燥后的粉末，少量服用会引发呕吐腹痛，量大足以致命。
林薇薇的手腕猛地一僵，笑容险些挂不住：“陆璃你这是做什么？”
“林干事手劲真大。”陆璃松开手，指尖在围裙上擦了擦，“刚才扶王大夫的时候蹭到药了吧？这味道…像是夹竹桃？”
空气瞬间凝固。林薇薇的脸色白了白，强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家院子里是种了几棵，可这糖糕是炊事班做的…”
“是吗？”陆璃拿起一块糖糕，放在鼻尖轻嗅。甜腻的香气下，果然藏着一丝极淡的苦涩——那是夹竹桃特有的生物碱气味。她突然抬手，将糖糕掰成两半，露出里面暗褐色的馅料，“炊事班的糖糕，怎么会用夹竹桃叶拌糖？”
“你血口喷人！”林薇薇尖叫起来，打翻了搪瓷盆。糖糕滚落在地，碎屑里果然混着几不可见的绿色粉末。傅振华吓得躲到陆璃身后，傅振国握紧了拳头，连傅霆琛放在桌上的茶杯都轻轻晃了一下。
陆璃蹲下身，捡起一小块碎屑放在掌心。灵泉水的微光在指尖一闪而逝，那点粉末瞬间化为乌有。“夹竹桃全株有毒，茎叶毒性最强，干燥后磨成粉混入食物，轻则上吐下泻，重则…林干事是想让孩子们尝尝吗？”她抬起头，目光如冰，“还是说，这糖糕本就是给我准备的？”
林薇薇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她没想到陆璃竟能一眼识破，更想不到她敢当众说破！“你…你别污蔑我！我好心送吃的，你却血口喷人！霆琛哥，你看她！”
傅霆琛不知何时己站到陆璃身侧。他没看林薇薇，只盯着地上的糖糕碎屑，喉结滚动：“卫生所王大夫被牛顶伤，你昨天去黑市做什么？”
林薇薇的脸“唰”地白了。黑市交易是重罪，她买通市管会本想给陆璃下绊子，没想到被他知道了！“我…我就是去看看有没有稀罕布料…”
“稀罕布料需要跟市管会的人私下交易？”傅霆琛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是说，你想让他们‘关照’一下我太太？”
“我没有！”林薇薇尖叫着，突然指向陆璃，“是她！是她不知从哪学的妖术，整天装神弄鬼！上次王大夫受伤，她就是用那些邪门药膏！霆琛哥你可别被她骗了，她以前怎么对孩子的，你忘了吗？”
这话戳中了傅霆琛的痛点。他沉默地看着陆璃，目光复杂。陆璃却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倒出几粒深紫色的药丸：“林干事说的是这个？紫珠草配温玉芝，消炎止痛的土方子罢了。至于我以前做的事…”她顿了顿，看向躲在身后的三个孩子，“我陆璃对天发誓，以后若再苛待孩子，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誓言掷地有声。傅振国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震惊。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郑重。晓梦攥紧了她的衣角，小声说：“陆阿姨对我们很好。”
“听到了吗？”陆璃转向林薇薇，指尖突然扣住她手腕的内关穴。《青冥剑典》的缠丝手巧劲用上，林薇薇只觉一股麻意顺着手臂窜上头顶，瞬间说不出话来。“我以前是混蛋，但不代表谁都能踩在头上。今下毒未遂，念在你是文工团干事，我不追究。再有下次…”她凑近一步，声音冷得像刀，“我不介意让你尝尝夹竹桃的滋味，再顺便去保卫科说说黑市交易的事。”
林薇薇吓得浑身发抖，看着陆璃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竟觉得眼前这个女人陌生得可怕。傅霆琛不知何时走到了陆璃身边，军靴踩在碎糖糕上发出咯吱声：“林干事，以后不必再来了。”
门“砰”地关上时，林薇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屋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陆璃松开手，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刚才用了五成力，若不是傅霆琛在场，她差点就动了真格的。
“陆阿姨…”傅振华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后怕，“她为什么要给我们下毒？”
“因为她是坏人。”陆璃蹲下身，把三个孩子揽进怀里。晓梦的身体还在发抖，傅振国却咬着牙说：“以后我保护你！”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入心湖。陆璃抬头看向傅霆琛，却见他背对着众人，肩膀绷得笔首。煤油灯的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时候不早了，带孩子们睡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陆璃点点头，牵着孩子们往里屋走。经过他身边时，衣角忽然被拉住。男人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以后…小心点。”
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他迅速收回的手。灯光下，他的耳廓似乎有些红。陆璃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又有点发慌。她“嗯”了一声，快步走进里屋，没看到傅霆琛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背影上，深邃如夜。
夜深人静时，陆璃悄悄来到堂屋。傅霆琛躺在临时搭的床铺上，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她走到水缸边，准备舀水洗脸，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还没睡？”男人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陆璃回头，见他支着胳膊看她，军被滑落露出结实的小臂。“你怎么还醒着？”
傅霆琛没回答，反而问：“你的医术…到底跟谁学的？”
该来的总会来。陆璃放下水瓢，转身看向他。窗外的月光透过塑料布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她斟酌着开口：“一个云游的老郎中，临终前把毕生所学传给了我。”这是她早就编好的理由。
“老郎中？”傅霆琛坐起身，军被滑到腰际，露出线条流畅的腹肌，“能徒手接骨，能用几根银簪救人？”
陆璃的心一紧。他果然一首在怀疑。“中医博大精深，有些手法外人不懂。”
“是吗？”傅霆琛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却像冰面裂开缝隙，“那你给我治伤时，指尖的暖意又是怎么回事？”
空气瞬间凝固。陆璃看着他锐利的眼睛，知道瞒不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见他摆了摆手：“不必说了。”
“啊？”
“你的秘密，”傅霆琛躺回床上，声音闷闷的，“不想说就别说。”他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但以后…别再一个人冒险。”
陆璃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冰山好像也没那么冷。水缸里的水映着月光，她悄悄滴入一滴灵泉水，看着涟漪慢慢扩散开。或许，有些秘密，不必急于揭晓。
第二天清晨，陆璃被院子里的喧闹声吵醒。推开门一看，只见张婶带着几个家属堵在门口，手里提着鸡蛋红糖，见了她就往屋里涌：“陆璃啊，多亏了你救了王大夫！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是啊是啊，王大夫说你那几针下去，他当场就觉得喘过气来了！”
“还有那药膏，县医院的医生都啧啧称奇呢！”
七嘴八舌的称赞让陆璃有些哭笑不得。傅霆琛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肩上搭着军大衣，目光扫过众人手里的东西，忽然开口：“陆璃懂的都是些土方子，当不得真。”
“哎傅营长你这就不对了！”张婶立刻反驳，“土方子怎么了？能救命的就是好方子！我们还想请陆璃给瞧瞧呢，我这老寒腿…”
“我…”陆璃正要开口，却被傅霆琛打断：“她身体还弱，经不起折腾。”他脱下军大衣披在她肩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傅营长护犊子似的把陆璃揽在身后，忽然觉得这对夫妻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林薇薇躲在人群后，看着傅霆琛眼中毫不掩饰的维护，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陆璃靠在傅霆琛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男人的体温透过军大衣传来，让她在寒风中感到一丝暖意。她抬眼望去，雪后的天空格外蓝，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蹦跳。或许，在这个七十年代，有他在身边，那些未知的风雨，也没那么可怕了。
厨房里，傅振华正踮着脚往窗外看，手里攥着半块玉米饼。傅振国走过来拍拍他的头：“别看了，陆阿姨在忙呢。”
“大哥，”振华咬了口饼，含糊不清地问，“陆阿姨是不是神仙呀？”
傅振国看着院子里被众人围住的身影，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嗯，是我们的神仙。”
屋里，傅晓梦正趴在桌上画画。画纸上，一个扎着围裙的女人牵着三个孩子，旁边站着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画上，给每个人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而此刻的陆璃，正被傅霆琛半拥着挡在身后。她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量，听到他沉稳的心跳。远处传来军号声，悠长而清亮，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年代的激情与希望。她知道，属于她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