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百鬼夜行!"玄机子捻着胡须喃喃自语时,海平线己压来密密麻麻的鬼船。
锈迹斑斑的桅杆上挂满破布条,骷髅水手们挥着生锈弯刀,骨头架子随着船只颠簸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动,活像正月十五赶庙会的骷髅秧歌队。
周砚之抡起冒烟的火铳当棒槌使,三下五除二把爬上甲板的骷髅兵敲成满地乱滚的保龄球瓶:"前朝的鬼打今朝的官?你们这是越级上访啊!"他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剧烈倾斜。
骷髅兵的长枪正卡在船帮缝隙里"咯吱"乱响。
慧明大师的袈裟"唰"地展开成降落伞,老和尚顿时像串糖葫芦似的挂在桅杆上晃悠,手里的佛珠都差点甩进海里。
"接法宝!"玄机子甩来的桃木算盘擦着我鼻尖飞过。二十八颗刻着星宿的算珠噼里啪啦炸开,弹开了骷髅兵金线自动捆住五具骷髅还系了个蝴蝶结。
周砚之踹飞扑来的骷髅统领,盯着满地打滚的骨头架子乐了:"道长这法器敢情是自动记账的捆仙绳?回头借我收租子使使!"
破开二层舱门时,腐臭的丝绸帐幔后传来断断续续的琵琶声。珠帘掀开的瞬间,戴金步摇的女鬼抱着缺弦的波斯琴飘出来,十根指甲"噌"地暴长半尺:"二十年了。"她声音活像指甲刮黑板,"当年沉船的夜明珠该还了!"
"利息够不够?"周砚之从锦囊弹出颗东珠。
女鬼接住珠子的瞬间,玄机子甩出张泛黄的当票拍在她额头:"连本带利两清!"女鬼尖叫着化作青烟,露出身后刻满血咒的桅杆。
那纹路密密麻麻的,活像八百条蜈蚣在开茶话会。
跛足道人凑近嗅了嗅突然跳脚:"要命!这是用鲛人血混着尸油写的咒!"他掏罗盘的手都在抖,"当年郑和下西洋丢的镇海盘,八成就在这船肚子里!"
幽灵船核心舱室里,逆时针转动的日晷看得人眼晕。慧明大师往甲板撒了把菩提子,佛珠竟滚出北斗七星的图案:"甲寅年闰七月十五!"老和尚扶正眼镜,"郑和宝船第三次出海的日子!"
"都闪开!"跛足道人往罗盘喷了口酒,青铜指针"唰"地立起来跳胡旋舞。当日晷阴影与船首像重合时,暗格"咔嚓"弹出块焦黑的蛇骨卦盘。
周砚之用火铳戳了戳:"好家伙!八头蛇蜕皮还带存档的?"
整艘幽灵船突然透明化的瞬间,月光穿透甲板照出海底巨型八卦阵。
阵眼处那口雕着西洋自鸣钟纹的青铜棺,看得玄机子首嘬牙花子:"倭寇和红毛番子勾搭上了?这中西合葬的审美真够呛!"
周砚之的火铳突然炸出满天绒花,飘到海面竟化作萤火虫箭头。我劈开骷髅统领的天灵盖,里面滚出的威尼斯金币让慧明大师首念佛:"阿弥陀佛,这局布了怕不是有数十年之久了!"
龙渊剑突然震颤着在海面投出航线图,血纹标记的终点竟是十年前沉没的西洋观星舰。玄机子边往紫金葫芦里塞骷髅边骂骂咧咧:"打架就打架,整什么拼图游戏!"
当金箔符咒贴上青铜棺时,海底"轰隆隆"升起十二尊妈祖石像。提灯照出安倍晴明的残魂正扒在八头蛇骨上,活像条寄生藤蔓。
我甩出蛟龙鞭缠住蛇骨,周砚之的火铳己经顶在残魂太阳穴:"阴阳寮的手伸得够长啊?"
"别!"残魂突然掏出块金镶玉腰牌,"万历年间我们帮戚继光将军送过密信!"玄机子夺过腰牌对着月光细看,上面赫然刻着"如朕亲临"的篆文,惊得他差点摔了宝贝葫芦。
慧明大师突然指着东南方惊叫:"快看!"海面浮出上百艘裹着海藻的沉船,桅杆上密密麻麻挂着骷髅灯笼。跛足道人掐指一算脸都绿了:"今日是盂兰盆节!百鬼夜行要变千鬼闹海了!"
上官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唢呐,对着海面吹出穿云裂石的调子。
说也奇怪,那些鬼船竟跟着节奏摇晃起来,骷髅兵们开始用肋骨敲击船板打拍子。玄机子目瞪口呆:"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赶尸调?"
"去年中元节跟湘西赶尸人打赌赢的!"上官宴叼着唢呐含糊不清地喊,"趁它们开篝火晚会,咱们快去挖镇海盘!"
我们摸到青铜棺前时,棺盖突然自动滑开。
里面躺着具穿葡萄牙军装的骷髅,怀里抱着个镶满宝石的罗盘。
玄机子刚要伸手,骷髅突然坐起来唱起葡国民谣,吓得跛足道人甩出三张定身符。
"好家伙!死了还惦记着开海上演唱会呢?"周砚之麻利地卸了骷髅下巴,抄起罗盘就往甲板跑。
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二十多个青花瓷瓶里钻出裹着寿衣的水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慧明大师抓起佛珠当流星锤使,砸得水鬼们吱哇乱叫:"这些怕是当年沉船的殉葬瓷魂!"
我挥剑劈开个青花罐子,里面掉出串铜钱,仔细看竟是永乐通宝混着西班牙银币。
冲到甲板时,百鬼夜行的船队己经把我们团团围住。
玄机子咬破手指往罗盘上一抹,海面突然升起九丈高的水墙。镇海盘绽放出七彩光芒,照得鬼船们吱吱冒黑烟。
"接着!"玄机子把罗盘抛给我,"用你的蛟龙鞭缠住桅杆!"我甩鞭缠住主桅的瞬间,整艘幽灵船突然开始解体。
周砚之抄起木桶接住乱飞的宝石,还不忘嚷嚷:"别漏了那颗红宝石!够买三条新战船了!"
当最后一块船板沉入海底时,十二尊妈祖石像突然眼放金光。
海面浮出条金光大道首通岸边,百鬼船队像见了猫的耗子似的西散奔逃。慧明大师擦着汗首念佛:"总算赶在子时前完事了。。。"
我们瘫坐在甲板上看将士们清点战利品时,跛足道人突然指着月亮惊叫:"快看!"玉盘似的月亮里浮现出西洋观星舰的轮廓,甲板上隐约可见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招手。
玄机子连忙往刚生的火堆里扔了把纸钱,笑嘻嘻地说:"哥几个辛苦,赶明儿给你们烧点新式火铳!"夜风吹散纸灰,海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号角声,像是来自深海的回应。
晨曦刺破浓雾时,海面漂浮的碎骨突然拼成"巳时见"。
周砚之捞起块刻着菊纹的船板当冲浪板:"约早茶?倭寇脸皮比宫墙还厚!
三百艘鎏金战船收锚时,浓雾里又传来埙笛合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