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像影子般立在角落的刑部侍郎周砚之,这时候才慢悠悠踱步上前。
他脸上挂着那种让人看了就后背发凉的“温柔”笑容,蹲下身。
对着己经彻底成一滩烂泥、裤裆下明显洇开一片深色水渍的忠顺王,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王爷,您府上那位西席张先生,嘴巴可比您松快多了。他全招了,说帮您代笔那些‘密信’的时候……”
周砚之伸出三根手指,在忠顺王眼前晃了晃,“每封,您都大方地抽给他三百两‘润笔费’呢。啧啧,真是体恤下人啊。”
他顿了顿,欣赏着忠顺王眼中最后一丝光彩熄灭。
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声音里带着恶魔般的诱惑。
“对了,您家世子托人递话了,说愿意献上王府里……所有的姬妾美婢,只求换他父王一条命呢……”
“滋……”
周砚之话音未落,忠顺王王崇文的裤裆处,那深色的水渍面积猛地扩大了一圈,一股难以言喻的骚味隐隐散开……
旁边离得近的工部侍郎,脸憋得通红,肩膀剧烈地抖动,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肉才没笑出声来。
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仿佛对脚下这场惊天闹剧视若无睹。
他正慢条斯理地从旁边小太监捧着的食盒里,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油汪汪的驴肉火烧。(这玩意还是敏儿带进宫的,别说吃起来还有滋有味的。)
他掰开火烧,那酥脆的外皮发出的“咔嚓”声,浓郁的肉香瞬间飘散开来。
皇帝陛下咬了一口火烧,嚼了几下,咽下去,这才抬眼,扫视了一下狼藉的殿宇,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忠顺王府,满门!即刻下诏狱!北静王夏得功,罚俸三年!其子孙后代,永不叙用兵部、户部之职!”
“吾皇圣明!!”保龄侯史鼐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高呼。
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活劲儿。“大喜事啊!臣请旨,散朝后蟹黄烧饼管够!庆贺朝堂蛀虫伏法!!”
这提议瞬间点燃了刚才还噤若寒蝉的群臣,饿了一早上的“饿狼”们顿时精神一振,眼神都亮了。
“谢陛下!谢侯爷!”一片乱哄哄的道谢声中,人群涌动起来,准备散朝去抢烧饼。
就在这乱糟糟的当口,贾代善“不小心”脚下一滑,他那穿着厚底官靴的大脚。
“恰到好处”地、带着点“巧劲”,正好踹在刚从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忠顺王那的屁股上!
“哎呦喂!”忠顺王一声惨叫,整个人像个滚地葫芦,“咕噜噜”一路翻滚。
最后“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栽进了大殿角落里堆放着的、小山似的瓜子壳堆里!
只露出两条腿在外面徒劳地蹬着。
混乱的人群里,没人注意到,德高望重的傅阁老,正拄着他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龙头拐杖,慢悠悠地往外走。
他那双阅尽沧桑的老眼低垂着,仿佛在数地上的金砖缝。
只有在他抬手捋须的瞬间,龙头拐杖顶端那看似严丝合缝的暗格,极其隐蔽地开合了一下。
暗格里,似乎有半截画着蜿蜒海岸线和狰狞蛇形标记的布防图纸,一闪而没。
宫墙外,贾代善揪着保龄侯耳朵咆哮。
"再敢撺掇太子翻我院墙,别怪弟弟我把你侯府拆了盖马厩!"
玄鹰卫们蹲在屋顶啃烧饼,默默把太子今晚的翻墙路线又加了五道机关。
忠顺王被革爵的圣旨送到时,忠顺王妃正对着满院狼藉发怔。
八哥机械重复着新词:"天理昭昭!天理昭昭!"
一切都完了,白白布局了几十年,这一刻毁于一旦。
宫门外,北静王马车疾驰过街,车帘缝里漏出半张癫狂的脸!"贾敏...玄鹰卫..."
王妃怔忡间,那只机械重复“天理昭昭”的八哥突然扑翅撞向笼中暗格,掉落半截蜡封密信。
正是忠顺王与倭国往来账目。
周砚之的笑面倏然转冷,命玄鹰卫彻查鸟笼,牵出王府与倭国“乙巳蛇纹”计划的资金链。
诏狱内周砚之捏着驴肉火烧蹲在刑架前,对忠顺王轻笑:“王爷可知?张先生招供前,己把您藏在地砖下的《乙巳密录》喂了狗。
周砚之剥栗子的“噼啪”声,在死寂的诏狱里如同丧钟,每一声都敲在忠顺王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那递过来的栗子肉,香甜的气息混着牢房固有的血腥、腐臭与尿骚味,形成一种诡异的催吐剂。
忠顺王喉咙里“嗬嗬”作响,拼命向后缩,铁链勒进他肥腻的手腕,磨出道道血痕。
却远不及周砚之话语带来的万分之一痛楚。
“狗爬字……扣五十两……”
忠顺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周砚之手中的账本,那上面刺目的红圈仿佛烧红的烙铁,将他最后一点王爷尊严烧成了灰烬。
原来张先生那看似忠厚的面孔下竟藏着如此刻薄的嘲笑!
他堂堂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因字丑被一个卑贱的西席暗中鄙夷克扣!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感到奇耻大辱。
隔壁刑房女子娇笑着谈论剥皮手艺的话语,像冰锥刺入骨髓。
世子献妾求生的消息被如此轻佻地证实,彻底碾碎了忠顺王心中残存的一丝父子温情。
“逆子……畜生!!如果不是他坏事!!”
他想嘶吼,却只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浑浊的泪水混合着鼻涕流下,滴落在早己湿透、散发着恶臭的亲王蟒袍上。
他仿佛看到自己精心积累的美妾珍玩,正被当做垃圾一样交易出去,只为换取一条他早己不抱希望的命。
几十年的富贵荣华,如今只剩身下这滩污秽和彻骨的冰冷绝望。
墙角暗格滚出的油纸包散发着浓郁的药膳驴肉香。
傅阁老的名字更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忠顺王混沌的恐惧。
傅阁老!那个老狐狸!他竟然……竟然也落井下石?“佐着供词下饭”?
忠顺王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他明白了,自己不是什么漏网之鱼,而是网中早己被标记、等待收网的猎物!
张先生是饵,世子是弃子,傅阁老是最后的催命符!
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人脉、利益网络,在皇权与玄鹰卫的碾压下,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