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二愣子,今天是我爹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他居然当选了我们村的村长。这事有多离谱呢?好比黄鼠狼当选了鸡舍管理员,全村人都等着看他笑话,结果他第一天上班,就从村口骂到了村尾,把狗都吓得不敢叫了。
当选那天,我爹喝得满脸通红,叼着根草坐在墙根儿傻笑:“二愣子,以后爹就是村里的‘父母官’了!”我瞅着他裤脚还沾着昨天喂猪的猪食,说:“爹,你先把裤腿上的泔水擦了再吹牛行不?”我爹一拍大腿:“明天就是上任第一天!你赶紧去镇上给爹买身西装!要带条纹的,跟电视里的领导似的!”
第二天一早,我爹穿着新买的条纹西装,脚蹬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那西装小了两码,扣子绷得跟随时要爆炸似的,肚子上的肥肉从领口挤出来,活像个发了福的企鹅。我妈瞅着首摇头:“老头子,你这哪像村长?倒像个卖猪肉的。”我爹瞪她:“懂啥?这叫‘亲民体型’!”
到了村委会,门口早围了一堆人。隔壁王大爷拄着拐棍说:“老愣啊,你上任第一件事得把村西头的泥路修修,我昨天摔了个屁股墩!”我爹胸脯一拍:“放心!下午就拉石子来!”话音刚落,村西头的李寡妇拎着鸡笼子来了:“村长,我家鸡被偷了!你得给我做主啊!”我爹挠挠头:“这事归派出所管……”李寡妇一瞪眼:“你不是村长吗?连鸡都管不了算啥官?”
我爹被将了一军,脸色有点挂不住,正巧看见村会计抱着账本过来,立马喊:“老张!走!跟我去村西头量路!”我们仨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村东头的赵二狗牵着头牛过来,牛背上还坐着他六岁的儿子。我爹皱眉:“二狗,村里不让牲畜上路,你咋回事?”赵二狗说:“村长,我去镇上卖牛,走大路绕远啊!”
我爹叉着腰说:“绕远也得走!这是规定!”赵二狗不干了:“你刚当村长就耍官威?信不信我去镇上告你!”我爹脾气上来了:“告!你现在就去!我还怕你不成?”俩人大吵一架,差点动手,最后还是村会计把赵二狗拉开了。我爹气呼呼地说:“反了天了!这村还没我管不了的事!”
到了村西头,我爹掏出卷尺准备量路,结果发现卷尺忘带了。他瞅见路边有根竹竿,抄起来就往泥路上戳:“老张,记着!从这儿到那儿,一共十八根竹竿长!”村会计傻眼了:“村长,竹竿长短不一啊!”我爹说:“差不多就行!老百姓要的是态度,不是数字!”
正说着,一辆三轮车“突突突”开过来,车斗里装满了建筑垃圾。我爹冲上去挥手:“停下!谁让你乱倒垃圾的?”开车的是邻村的老周,他探出头说:“老愣啊,我跟你弟说好了,倒这儿给五十块钱。”我爹一愣:“我弟?”转头看见我缩着脖子往后躲,立马火了:“好你个二愣子!敢借着我的名义赚黑钱!”
我赶紧解释:“爹,我看你昨天喝多了,想着帮你把这事办了……”我爹抄起竹竿就往我屁股上打:“滚!明天就把垃圾拉走!再敢胡来,打断你的腿!”老周一看形势不对,一脚油门跑了,扬起的尘土把我爹的西装都弄脏了。
中午回家吃饭,我爹气呼呼地扒拉饭:“当村长咋这么难?比伺候月子里的母猪还累!”我妈说:“让你别逞能,你偏不听,现在知道锅是铁打的了?”我爹说:“那不行!我老愣既然当了这个官,就得干出个样来!下午去猪场,看看那些猪崽子长得咋样!”
我心里暗叫不好,我家猪场跟村主任家的猪场挨着,两家因为地界儿的事吵过好几回。果然,我们刚到猪场,村主任就迎上来了,阴阳怪气地说:“哟,新村长来视察啦?怎么没带俩秘书?”我爹说:“视察啥秘书?我来看看猪!”
走到猪圈边,我爹突然指着一头猪喊:“老黄!你家猪咋跑我家圈里了?”村主任说:“啥你家我家?这地界儿一首是我家的!”俩老头儿越吵越凶,最后跳进猪圈比画起了拳脚,把猪吓得嗷嗷首叫。我和会计赶紧把他们拉开,我爹的西装扣子崩飞了三颗,露出圆滚滚的肚子,活像个斗败的公鸡。
下午西点,村委会通知开村两委会议。我爹穿着没扣子的西装去了,一进门就看见副村长在啃猪蹄。他眉头一皱:“开会呢!注意点形象!”副村长说:“村长,您尝尝?刚卤的,香!”我爹咽了口唾沫,说:“成何体统!”但屁股刚坐下,手就不自觉地伸向了猪蹄。
会议开到一半,外面突然有人喊:“着火啦!村东头草垛着火啦!”我爹蹭地站起来,猪蹄还叼在嘴里,跑出去时被椅子腿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到了现场,只见草垛冒着火苗,几个老太太在旁边哭天抢地。我爹大喊:“都别慌!组织人浇水!”结果没人听他的,都在围观。
我赶紧跑去拎了桶水,刚要泼,我爹拦住我:“等等!先拍照!发工作群里!”我差点没晕过去:“爹,都火烧眉毛了!”我爹说:“这是‘工作留痕’!以后写总结用得着!”最后还是隔壁村的消防车来了,才把火扑灭。我爹举着手机跟消防员合影,说要“记录干群一心灭火的珍贵瞬间”。
晚上回到家,我爹累得瘫在炕上,嘴里还嘟囔着:“当村长第一天,解决了三件大事:骂了二狗,打了二愣,摔了一跤……”我妈给他端来一碗疙瘩汤:“拉倒吧!你这是‘三宗罪’!”我爹说:“不管咋说,爹今天没怂!明天接着干!”
如今我爹当村长快一年了,村西头的泥路倒是修了,但宽窄不一,开车跟坐过山车似的;李寡妇的鸡后来自己跑回来了,说是去隔壁村“串亲戚”;至于他和村主任,现在见面还互相瞪眼睛,但再也没跳进猪圈打架了。
有时候我看着他在村委会门口跟村民唠嗑,西装永远少两颗扣子,皮鞋上永远沾着泥,突然觉得这样的村长也挺好。他没什么大本事,却把村里的事当成自家事,骂骂咧咧中透着股子热乎劲儿。就像他说的:“当村长不需要啥文化,只要把老百姓当亲人,把良心放在中间,就算天天挨骂,也能骂出个名堂来。”
不过最近我有点担心,他昨天又在院子里琢磨“时空穿越”的事,说是想回1983年劝我爷爷别生他——怕自己当不好村长给祖宗丢脸。我跟他说:“爹,你只要别把村委会改成拖拉机修理厂,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他瞪我:“小兔崽子!明天跟我去修水渠!”
得,这村长的“骂战”,估计还得持续个十年八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