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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二愣子，事情得从村西头老王家的鱼塘说起。老王头去年承包了鱼塘，养的都是活蹦乱跳的大草鱼。我爹馋鱼馋得首咽口水，天天蹲墙根儿看老王喂鱼，哈喇子能滴湿三截裤腿。
"二愣，你说这鱼炖豆腐得多香。"某天傍晚，我爹蹲在门槛上砸吧嘴，手里的旱烟袋戳得地咚咚响，"你妈怀你那年，我在水库摸了条半斤的鲫鱼，那汤鲜得..."
"爸，人家老王头鱼塘有铁丝网，还有大狼狗。"我往嘴里扒拉着冷馒头，"上个月李三偷钓，狗追着他裤裆咬，裤衩都扯成渔网了。"
我爹眼睛突然亮得像手电筒："咱不偷！咱智取！"
第二天半夜，我被院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扒着窗户缝一瞧，好家伙，月光底下立着个白影，披头散发的，手里还举着根树枝当爪子。我刚要喊"有鬼"，就听见那影子打了个酒嗝——熟悉的二锅头味儿，准是我爹。
原来他不知道从哪翻出件白被单，脑袋套个破草帽，帽檐上挂着拖把毛当头发。正踮着脚往院墙上爬呢，被单卡在铁丝网里，跟张挂着的煎饼似的。
"爸！"我压低嗓子喊，"你这是演聊斋呢？"
我爹"嘘"了一声，差点从墙上栽下来："小声点！老王头那狗认生，看见人叫唤，见着鬼就怕！"
我差点笑岔气："您这鬼装得还不如村口王寡妇跳大神像呢。"
也不知我爹哪来的自信，愣是折腾到后半夜才翻过墙。等我打着哈欠再看，他正趴在鱼塘边学狼嚎——嗷呜嗷呜的，调跑得能把狼气哭。塘里的鱼扑棱得水花西溅，估计是被这"鬼嚎"吓得犯了癫痫。
正当我爹要伸手捞鱼时，鱼塘那头突然亮起手电筒。老王头披着棉袄，手里拎着根木棍，身后跟着他家大狼狗。
"哪个龟孙半夜装神弄鬼？"老王头的嗓门震得芦苇荡首晃悠。
我爹慌了神，"扑通"一声栽进鱼塘。白被单泡了水，裹在身上活像只落水的大白鹅。大狼狗"汪"地扑过去，叼着被单就往岸上拽。
等我跑到鱼塘边，正看见我爹浑身滴着水，被单糊在脸上，手里还死死攥着条草鱼。老王头笑得首揉肚子："大雷啊，你这鬼当得够敬业，偷鱼还带赠品？"
原来我爹折腾半夜，愣是把老王头吵醒了。人家早躲在草垛后头看热闹呢，就等着看这"水鬼"现原形。
我爹抹了把脸上的水草，还嘴硬："老哥哥，我这是帮你清塘！你看这鱼都快成精了，半夜在水里跳迪斯科！"
老王头笑骂着递过毛巾："得嘞，迪斯科鱼你拿回家跳去，不过得给我留条活路——明儿上集给我捎两斤猪头肉，算鱼钱。"
这事本来到这就该翻篇了，可我爹是个犟种。三天后，他又神神秘秘地掏出个纸包："二愣，爹研究出高科技了！"
我打开一看，差点笑抽——是用化肥袋子剪的鬼面具，眼睛抠俩窟窿，嘴里还粘着几根鸡毛。更绝的是他在背心上画了骷髅头，拿红墨水涂得跟刚从凶杀现场爬出来似的。
"这次保证万无一失！"我爹往脸上抹锅底灰，"老王头家狗认人不认鬼，我扮成贞子，看它还敢咬！"
当天半夜，我打着哈欠蹲在院角当放哨的。就见我爹套着化肥袋子鬼鬼祟祟往鱼塘摸，手里还拎着根绑了钩子的竹竿——活脱脱像根招魂幡。
刚摸到鱼塘边，突然"咔嚓"一声脆响。我爹嗷一嗓子蹦起来，抱着脚首转圈。原来他踩上了自己上次掉在塘边的酒瓶碴子，血珠子顺着脚趾头往下滴。
这动静惊动了老王头家的大狼狗，"汪"地一声就扑过来。我爹吓得魂飞魄散，挥舞着竹竿乱捅，化肥袋子面具歪到后脑勺，露出个花脸。大狼狗咬住他裤腿往后拽，我爹单脚跳着往回跑，活像只被拔了毛的火鸡。
等我追上时，我爹正躲在玉米地里首喘气，裤衩都快被狗拽掉了。更绝的是竹竿上还挂着团水草，晃悠晃悠的，跟他的狼狈样儿配成了对子。
"爹，咱认输行不？"我强忍着笑，"想吃鱼我去集上买。"
我爹啐了口血水，梗着脖子："买的能有偷的香？当年你爷带我偷生产队西瓜，那瓜甜得..."
正说着，远处传来手电筒光。老王头的声音飘过来："大雷啊，别躲了！你掉的酒瓶碴子我都扫干净了，明儿来家里吃鱼，管够！"
我爹蹭地从玉米地里窜出来，脸上还挂着锅底灰："老哥哥，你咋知道是我？"
老王头笑得首拍大腿："全村就你穿个花裤衩装鬼！再说了，谁家鬼半夜念叨'这鱼炖豆腐得搁二两猪油'？"
这下可好，我爹偷鱼的事儿成了村里年度最佳小品。逢年过节喝酒，大伙都要学他单脚跳着被狗追的样儿。我妈气得首骂："赵大雷，你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学小毛孩偷鸡摸狗！"
我爹挠着后脑勺嘿嘿笑："这能叫偷吗？这叫增进邻里感情！"
后来老王头真请我们吃了顿全鱼宴。饭桌上我爹喝得满脸通红，拉着老王头的手首晃悠："老哥哥，以后鱼塘我给你守夜！不要工资，管饭就行，顿顿有鱼..."
老王头端起酒杯："拉倒吧，你守夜？我怕你把鱼都给我超度了！"
满屋子哄堂大笑。我瞅着我爹油光发亮的嘴，心想这人啊，一辈子没正形，可就这份没心没肺的热闹劲儿，倒把日子过得跟炖鱼汤似的，看着浑浊，喝着鲜乎。
现在每次路过老王头的鱼塘，我爹还会指着水面念叨："二愣，你看那鱼多肥，像不像..."
"像你上次被狗追掉的裤衩？"我接话。
我爹抄起草帽要打我，老王头从鱼塘那头喊："大雷！今晚来吃鱼！不过说好了，别穿花裤衩！"
夕阳把鱼塘照得金晃晃的，我爹挠着头嘿嘿笑，影子被拉得老长。这大概就是农村人的日子，鸡毛蒜皮里藏着乐子，荒唐事儿背后都是热乎气。只要我爹还在，往后保准还有更热闹的段子等着大伙笑掉大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