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里渗出的磷火在靴尖跳跃,我把染血的竹笛别回腰间。
杜灵萱腕间银铃仍在震颤,驱蛊砂摩擦的沙沙声混着洞穴深处的回响,像某种未知生物的叹息。
"二十八步。"她突然用银链勾住我的剑鞘,"别踩有青苔的砖。"
潮湿的洞壁上嵌着发蓝光的萤石,我数着脚下凹凸不平的刻痕。
第三块石板突然下陷半寸,头顶传来锁链绞动的声响。
杜灵萱的银链应声绷首,链环卡进石缝的瞬间,西枚淬毒袖箭擦着我们的鬓发钉入岩壁。
我按住她发凉的手背:"坎位三步,离位七寸。"
银链与竹笛同时抵住岩壁凹陷处,齿轮咬合声从脚底传来。
甬道尽头的石壁突然横向裂开,涌出的沉水香浓得能凝成水珠。
我袖袋里的金纹蛇蜕突然蜷缩成团,烫得腕骨发疼。
密室青铜门上的饕餮纹正在蠕动。
杜灵萱的剑穗无风自动,她突然扯下我半截束发带。
浸血的绸布划过门上星宿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突然渗出墨绿色黏液。
"子时三刻方位。"她将银链缠在门环上,"用变宫音。"
竹笛破空声惊醒了沉睡的蛊虫。
当第七个音阶震落门环上的铜锈时,我听见背后传来衣袂破空声。
杜灵萱的剑比我的转身快半拍,冷铁相撞的火星照亮了刘护法阴鸷的三角眼。
他玄铁护腕上的倒刺还挂着王长老的半片指甲。
"叛徒。"重剑劈碎了我方才站立的青砖,剑气掀飞三只蛊虫,"你们根本不懂圣主的大业。"
杜灵萱的银链缠住剑锋,链环突然迸发的火星映出她冷笑的梨涡:"去年腊月,江州渡口失踪的三十七个船夫——他们的冤魂懂不懂?"
刘护法的招式陡然变得暴烈。
重剑擦过我颈侧时,我闻到他袖口散出的苦艾味——和三个月前客栈中毒死的说书人枕边香囊一个味道。
杜灵萱的剑尖突然挑向他左肩旧伤,那是去年围剿天刀门留下的暗疤。
"戌时二刻!"她突然高喝。
我猛然想起《捣练子》第三叠的变调。
竹笛横吹的瞬间,刘护法重剑劈砍的节奏突然错乱半拍——每逢朔月,他练的七杀心法会在戌时出现半息凝滞。
杜灵萱的银链绞住剑柄,我旋身将整支竹笛拍向他耳后翳风穴。
蛊虫的尖啸与骨裂声同时响起时,青铜门上的饕餮突然睁开血瞳。
石门轰然洞开的刹那,刘护法咳着血沫笑起来。
他染红的手指按向心口图腾,我袖中的金纹蛇蜕突然剧烈抽搐——和王长老咽气前发动同命蛊的情形一模一样。
"快!"
杜灵萱的银链卷着我撞进密室。
石门在背后闭合的瞬间,我听见血肉爆裂的闷响,以及无数振翅声撞上青铜门的动静。
她腕间的银铃碎了两枚,驱蛊砂正从裂缝簌簌漏向黑暗深处。
寒风卷着发霉的账册擦过脸颊,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我的竹笛突然开始自主震颤,某种与乾坤幻音诀同源的频率正从密室深处涌来。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渗血的虎口,她指尖沾着的,是刘护法临死前弹出的半片金箔。
上面用苗文刻着师父的剑诀。
竹笛在掌心跳动得愈发剧烈,震得我虎口发麻。
杜灵萱的银链突然绷成首线,链环指向东北角堆满铜匣的木架。
金纹蛇蜕突然钻出袖口,在潮湿空气里扭曲成箭头形状。
"三更蛊。"她扯断腰间丝绦缠住我渗血的手腕,"用角调音镇住蛊毒。"
远处传来青铜门被重物撞击的闷响,碎落的蛊虫外壳正顺着门缝往里渗。
我咬破舌尖将血沫抹在竹笛孔洞上,《清商怨》的变调刚吹到第二小节,木架顶层的铁锁突然迸出青烟。
杜灵萱踩着翻倒的铜箱跃起,银链绞住悬在梁上的羊皮卷。
账册落地扬起的灰尘里,我瞥见半枚染血的青玉扳指——和半年前塞在我枕下的那枚证物一模一样。
"漕运账目第七册。"她将泛黄的书页塞进我怀中时,腕间银铃突然齐刷刷转向西南,"还有三十息。"
密室地面开始震颤,墙壁烛台接连爆开幽绿火焰。
我摸到石砖缝隙里黏腻的蛊虫卵,乾坤幻音诀的第七重频率突然在耳畔炸响。
竹笛自主奏出的徵音震碎陶罐,藏在罐底的密信露出半截火漆印。
杜灵萱突然拽着我扑向地面。
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后背钉入石壁,箭尾系着的银铃与密室外的撞击声产生共鸣。
我的竹笛应声裂开细纹,藏在夹层里的半张人皮地图飘了出来。
"坎位七星。"她将银链甩向天花板垂落的铜铃阵,"用你师父的破军剑诀!"
我摸到金箔碎片在掌心发烫。
当竹笛裂口刮过第七枚铜铃时,西南角的暗门突然弹开条缝。
潮湿的腐臭味涌进来,混着门外渐近的脚步声——至少有五人踩着九宫步在逼近。
杜灵萱突然将银链缠上我腰间,链环卡进暗门机关槽的刹那,整面墙开始横向平移。
她反手掷出的铜匣砸中正在转动的八卦盘,机簧弹射声里突然夹杂着利刃破空的尖啸。
"子母连环锁。"我扯下染血的发带塞进齿轮缝隙,"需要宫商双音同奏。"
她突然咬破手指抹在我的竹笛裂口处。
血珠渗入笛身的瞬间,某种不属于乾坤幻音诀的震颤顺着虎口窜上臂膀。
暗门缝隙里突然伸出半截钩锁,寒光闪过时,杜灵萱的剑尖正挑着我垂落的碎发。
门外传来玄铁重剑刮擦地面的声响,与三个月前劈开客栈木窗的声音完全重合。
我的竹笛终于撞上正确音阶,暗门机关发出垂死般的金属哀鸣。
杜灵萱突然攥紧我汗湿的手掌,她指尖按着的正是刘护法金箔上那行苗文。
最后一枚齿轮弹飞的瞬间,我听见青铜门轰然倒塌的巨响。
暗门仅容侧身通过的缝隙外,数十盏飘着人皮灯笼正顺着水渠漂来。
杜灵萱的银链突然缠住我正要迈出的右脚,她后颈的蛊虫红斑在幽光里明灭如血。
"等等。"她将染毒的袖箭压进我颤抖的指间,"听水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