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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数字跳到十八层时，郝悦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寒意。
她一把攥住罗辰正要刷卡的手，指尖掐进他袖口褶皱里，"消防通道有东西。"
罗辰手腕翻转，门禁卡滑进袖口。
他拎起郝悦的书包往监控死角退了两步，果然听见安全通道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三个保安提着橡胶棍冲出来，领头的对着空荡荡的走廊骂了声晦气。
"你猜他们原本准备把'擅闯者'请到哪里喝茶？"郝悦盯着消防门内侧泛着冷光的铁链锁，呼吸喷在罗辰锁骨上激起一小片战栗。
他低头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突然想起昨夜整理证据时，这双眼睛也是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账本照片。
办公室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起一股檀香味，赵老板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正敲着黄花梨桌面。
看到并肩走进来的两人，他腮帮鼓出个假笑："现在的学生真能耐，都能混进慈善总会资料库了？"
"比不上赵总能耐。"罗辰从帆布包里掏出牛皮纸袋，哗啦抖出半掌厚的文件，"三年前汶川助学项目，您用发霉棉被顶替羽绒服；去年洪水赈灾，六百箱矿泉水贴着捐赠标，箱底却是过期的。"
赵老板抓起茶杯又重重放下，普洱溅在《慈善先锋》的烫金封面上。
郝悦突然按住罗辰手背，在他掌心飞快画了个叉——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对方在说谎。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赵老板冷笑："空口白牙就想泼脏水？
我手机里可有郝同学上周收钱的录音。"
罗辰从纸袋夹层抽出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时指尖微微发白。"...等那两个学生来闹事，就让小刘扮记者..."沙哑的男声让赵老板瞳孔骤缩，郝悦清晰看见他后颈沁出的汗珠在领口洇开深色痕迹。
"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除了行贿名单还有三枚窃听器。"罗辰把最后一份文件推过去，那是银行流水单上触目惊心的海外转账记录，"需要我现在拨通经侦科王警官电话吗？"
檀香味里混进了酸腐的汗味。
赵老板扯松领带突然笑起来，鳄鱼皮钱包拍在文件堆上震得钢笔滚落，"年轻人别把路走绝了，后面加个零够你们毕业旅行环游世界。"他手指擦过郝悦面前的咖啡杯，金箔名片轻飘飘落在她裙摆上。
郝悦抓起名片要撕，罗辰却按住她手腕。"2017年您给山区孩子捐过二十台电脑，"他抽出夹在账本里的照片，画面里瘦成一把骨头的男孩正对着一箱键盘残缺的机器笑，"当时我们班主任说，收到拼装机就像收到碎掉的星星。"
赵老板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翡翠扳指磕在桌角发出脆响。
郝悦感觉到罗辰掌心潮湿的冷汗，突然发现他后腰抵着桌沿在微微发抖——这个总记不住食堂路线的家伙，为了核对三千多条物资数据连续熬了七个通宵。
"星星碎了还能拼回去，"她把撕成两半的名牌丢进烟灰缸，"人心要是碎了，烧成灰都糊不上。"
玻璃幕墙外的夕阳斜照进来时，赵老板突然安静得像具石膏像。
他机械地整理着散落的文件，左手却悄悄摸向抽屉暗格。
郝悦正要提醒罗辰，窗外突然炸开施工队的电焊火花，刺目白光淹没了男人眼底的阴鸷。
回程地铁上，郝悦把头靠在罗辰肩上。
他校服领口还沾着打印机碳粉，混着薄荷糖的味道涌进鼻腔。"其实刚才..."她话音被突然窜进车厢的穿堂风打散，罗辰伸手替她压住翻飞的裙角，却摸到内侧缝着的微型摄像头——那是今早他偷偷缝上去的第二重保险。
车顶灯光忽明忽暗地晃过，照亮远处广告屏上赵氏集团新投放的公益广告。
郝悦看着画面里孩子们举着崭新书包的笑脸，突然想起赵老板整理文件时，曾把某张纸飞快地塞进了西装内袋。
地铁门在第六次开关时，郝悦猛地攥住罗辰的手腕。
对面车窗倒影里，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用鞋尖丈量着他们座位的间距，后颈有道蜈蚣状的疤随着吞咽蠕动。
“下一站跟我跑。”她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将微型摄像头塞进罗辰裤袋。
橡胶轮胎摩擦轨道的尖啸声响起刹那，罗辰突然指着对面广告牌大喊：“您捐的棉被还在仓库发霉呢！”趁众人转头张望的瞬间，他拽着郝悦从即将闭合的门缝闪了出去。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把赵老板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长条，他攥着半截烟头堵在楼梯口，西装内袋露出纸张锯齿状的裂痕。
“小朋友玩过藏宝游戏吗？”他弹落的烟灰飘向郝悦裙摆，“有些秘密就该烂在老鼠洞里。”
郝悦后背贴上冰凉的瓷砖，突然想起三小时前那张消失的纸——泛黄边角印着模糊的“航运编号”。
她鞋跟狠狠碾过赵老板的鳄鱼皮鞋面，在对方吃痛弯腰时，罗辰己经扑向那个鼓胀的内袋。
“2018年7月13日，临江码头。”罗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过目不忘的能力让那串十一位数字在脑海中自动排列组合。
赵老板撕扯纸张的脆响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记得每道折痕的位置，甚至能闻到文件上残留的檀香混着鱼腥味的诡异气息。
牛皮纸在西只手的撕扯中裂成雪片，赵老板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郝悦瞳孔骤缩，她看见那些碎片正朝着通风口飘去，而罗辰正用身体挡住灌入楼道的穿堂风。
“东南角第三块活动砖。”罗辰的喊声被气流割得支离破碎。
郝悦扑向积满灰尘的墙角时，赵老板的翡翠扳指擦着她耳垂划过，在墙面磕出绿色碎渣。
她指尖摸到砖缝里微硬的触感——备用U盘在掌心跳动的瞬间，通风管道里最后一片碎纸己被绞成粉末。
赵老板瘫坐在散落的翡翠碎屑里，看着两个年轻人交握的手掌冷笑：“以为揪住尾巴就能拽出整头怪兽？慈善这潭水深得很……”他忽然噤声，楼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惊飞了窗台的灰鸽子。
郝悦把U盘按在心跳最剧烈的位置，那里还藏着张偷拍的航运单据。
她望着罗辰被碎纸划出血痕的侧脸，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他蹲在资料室地上拼被撕碎的账本，睫毛上沾着复印机的荧光粉，脆弱得像只淋湿的鹤。
“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罗辰突然凑近她耳边低语，湿热的气息惊飞了她鬓角的碎发。
郝悦这才注意到赵老板凌乱的衣襟间，有枚刻着鲸鱼图案的铜扣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暮色漫过安全通道的瞬间，郝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与罗辰的混成同一个频率。
远处慈善总会的玻璃幕墙映出晚霞，却照不透地下车库里成排的集装箱阴影。
有只野猫从印着“爱心物资”的木箱堆里窜过，碰到了褪色的“小心轻放”标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