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混着翻书声从窗外飘进来时,罗辰正用钢笔尖戳着练习册上的墨点。
郝悦突然按住他手腕,沾着粉笔灰的指甲盖在阳光下泛着珠光:"第十三次了。"
"什么?"他下意识去摸后颈的碎发。
"你每次说谎就会这样戳本子。"郝悦抽走他压在胳膊底下的《物资交接单》,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钢笔印像被戳烂的蜂窝,"上个月在器材室发现破损的篮球架,上上周查到过期消毒水......"
话没说完就被推门声打断。
孙校长锃亮的皮鞋尖先探进来,在瓷砖上敲出闷响:"两位同学,跟我去趟行政楼。"
郝悦把单据折成方胜塞进校服口袋,起身时马尾擦过罗辰发烫的耳尖。
行政楼走廊的穿堂风卷着樟脑丸味道,孙校长在校长室门前突然转身,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董事会今早打电话,说我们重点中学不该纵容学生搞社会募捐。"
罗辰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
闭眼就是七天前的暴雨夜,他和郝悦在体育馆清点最后一批捐赠衣物时,突然发现三十箱童装不翼而飞。
当时积水倒灌进仓库,郝悦踩着及膝雨靴核对清单,手电筒的光圈里浮着苍白的脸。
"这是新收到的二十封感谢信。"郝悦突然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山区孩子们举着拼音作业本的照片,"上周电视台采访的收视率比黄金档综艺高0.3%,这是财务报表。"她指尖划过电子表格,募捐金额的尾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孙校长扶眼镜的手顿了顿。
罗辰趁机抽出那张被戳烂的交接单:"物资丢失发生在运输环节。"他指腹按着某处潦草的签名,"所有交接人里,只有这位赵老板的签名每次位置偏移2毫米。"
暮色爬上资料室铁柜时,罗辰正踮脚够最顶层的档案盒。
灰尘扑簌簌落在郝悦摊开的笔记本上,她突然抓住他手腕:"三小时前你说赵老板是物流公司代表。"
"但他第一次出现是在校庆酒会。"罗辰闭眼时,记忆像老式放映机咔嗒转动——水晶吊灯下,穿灰西装的秃顶男人端着香槟杯,袖扣在捐款箱前闪过蛇形反光。
画面突然卡在某个细节:对方第三次来交接物资时,原本别在胸口的金色枫叶徽章变成了红色印章。
郝悦用橡皮擦蹭着运输合同复印件:"这三车货物投保价虚高20%。"她突然用尺子量了量签名栏,"你发现了吗?
每次赵老板签完名,下一栏的日期数字都会往右偏。"
窗外路灯"啪"地亮起,罗辰猛地撑住桌沿。
那些在暴雨夜被冲淡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戴着鸭舌帽的货车司机搬最后几箱衣物时,雨衣下露出印着"昌达商贸"的工牌,而赵老板注册的公司分明叫"鑫荣物流"。
他们撞开仓库后门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郝悦手机电筒扫过墙角的瞬间,罗辰突然僵住。
灰墙上留着两道新鲜的刮痕,高度与货车尾板完全吻合——但所有交接记录都显示,最后一次运输是在五天前。
"监控记录被人删了。"郝悦咬着皮筋重新扎头发,电脑蓝光映着她绷紧的下颌线。
她突然转头盯着罗辰发红的耳尖:"你从进资料室就开始揉太阳穴。"
罗辰这才发现指腹还按着突突跳动的额角。
那些在脑海中翻涌的记忆碎片像尖刀刮过神经,他强撑着扯动嘴角:"那个赵老板......"
"是个中间商。"郝悦突然用冰凉的矿泉水瓶贴在他手腕上,"我查到他上个月刚收购了废旧布料厂。"她翻开手机地图,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点在城郊某处:"明天我们去这里。"
夜风掀开窗帘时,罗辰正对着台灯研究运输单存根。
突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惊得钢笔在纸上划出长痕,郝悦发来的定位地址让他瞳孔骤缩——正是三年前父亲参与投资失败的物流园区。
当他在凌晨三点发现所有电子版运输合同都被替换成空白文档时,窗外忽然滚过闷雷。
闪电劈开的瞬间,他看清保安亭电脑屏幕上跳出的删除进度条,而郝悦十分钟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显示"未读"。
(本章完)无需修改
中文翻译:
暴雨砸在消防楼梯的铁皮顶棚上,郝悦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罗辰攥着发烫的充电宝,看着走廊监控画面里那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十分钟前他们撬开了高二(3)班的储物柜,正往郝悦的课桌抽屉里塞什么东西。
“是赵老板的人。”郝悦突然把冰可乐贴在他发烫的额角,水珠顺着少年突起的喉结滚进衣领,“你猜他们找到你藏在体育馆更衣室的录音笔了吗?”
罗辰疼得倒抽冷气,记忆却愈发清晰。
三天前在废旧布料厂,那个脖颈纹着蝎子的男人搬货时,雨靴侧边沾着和物流单上相同的红色颜料。
这个细节此刻突然在疼痛中裂开,变成锋利的拼图——赵老板办公室的茶盅,分明也浸着这种朱砂色的包浆。
次日清晨的升旗仪式上,郝悦突然踉跄着撞到罗辰后背。
少年条件反射扶住她手肘,却摸到张皱巴巴的恐吓信,血红色打印字体还带着油墨味:“多管闲事就让你爸的丑闻上热搜。”
“他们查到你父亲的物流园了。”郝悦借着整理马尾的姿势低语,手指却在罗辰掌心画了个叉——这是他们昨晚约定的暗号。
午休时的器材室弥漫着橡胶味,罗辰故意将书包甩在监控探头下方。
当纹身男带着三个混混踹开门时,他正对着手机哭腔颤抖:“悦姐我们别查了,我爸说当年那个项目真的有问题……”
“早这么识相多好。”纹身男用棒球棍挑起他下巴,手机镜头突然亮起红光。
藏在跳箱后的郝悦按下遥控器,器材室西个角落同时响起机械女声:“您己进入校园安防录音区。”
罗辰抹掉硬挤出来的眼泪,从护腕里抽出微型录音器:“昨天下午三点二十分,你在西郊物流园和赵老板通话提到‘洗数据’。”他指尖点着自己太阳穴,“需要我背出银行卡号吗?6228480402564890013——你给会计所长的转账账号。”
纹身男的棒球棍“当啷”落地。
郝悦踢开跳箱走出来,手机屏幕亮着实时监控——教导主任正带着保安往这边跑。
“顺便说,”她晃了晃从对方口袋顺来的门禁卡,“你衬衫第二颗纽扣的微型摄像机,拍到了赵老板办公室的保险柜密码。”
暴雨在傍晚转成细雨。
郝悦蹲在实验楼天台的蓄水罐旁,用镊子夹起半张烧焦的运输单:“这是赵老板没来得及销毁的境外交易记录。”她突然用美工刀划开罗辰的校徽,藏在其中的微型芯片闪着幽蓝的光。
“你什么时候……”
“昨天你假装发烧去医务室的时候。”郝悦把芯片插进读卡器,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让两人瞳孔同时收缩——赵老板经手的慈善物资,竟有七成最终流向了某个跨境拍卖行。
暮色中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当他们冲到三楼档案室,发现存放纸质凭证的铁柜正在冒烟。
焦糊味中,郝悦突然抓住罗辰的手腕:“开灭火器箱!”
红色箱体上用粉笔画着歪扭的猫咪——正是她今早塞在罗辰书包里的预警信号。
罗辰蹲下身,从消防栓背面摸出用防水布包裹的U盘,里面存着今早纹身男在器材室承认罪行的完整录像。
路灯亮起时,两人影子在积水中拉得很长。
郝悦突然把什么东西塞进罗辰口袋,触感冰凉——是枚金色枫叶徽章,边缘沾着己经氧化的血迹。
“今早恐吓信里夹着的。”她声音比夜雾还轻,“和赵老板袖扣的纹路完全一致。”
远处传来货车的急刹声。
罗辰望着路灯下盘旋的飞蛾,后颈忽然泛起细密的刺痛——那种熟悉的、记忆即将超负荷的预警。
而这次闪回的画面上,父亲三年前摔碎的茶杯底,也印着同样的枫叶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