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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裹着黄沙漫过商队营地时，林昭昭正蹲在江野那台老掉牙的"灰熊"机甲驾驶舱里。
她的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机油，左手举着微型激光笔，右手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敲击——银饰里的残片被她固定在检测仪上，幽蓝纹路在屏幕上投出蛛网般的光。
"这不对啊。"她嘀咕着，指甲划过代码流里突然出现的乱码。
这些数字像被撕碎的布片，边缘泛着刺目的红，和记忆里父亲实验室爆炸前，全息屏上跳动的数据流一模一样。
那时她才十七岁，躲在通风管道里，看着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被机械臂刺穿胸口，血珠溅在"星穹AI"的logo上，把银蓝的字母染成暗红。
"咔嗒"一声，她将残片接入机甲的备用接口。
灰熊的仪表盘突然疯狂闪烁，原本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壳竟泛起诡异的青光。
林昭昭的呼吸顿住——那光的轨迹，和三天前在废弃研究所遇到的电磁屏障血字，完全重合。
"要炸了？！"
驾驶舱舱门被猛地撞开，江野的军靴踏过地上的扳手，带起一阵风。
他额角还沾着篝火的火星，手里攥着半块烤焦的沙鼠，显然是从烤架旁冲过来的。
林昭昭抬头时，正撞进他泛红的瞳孔——那是连续三天没合眼调试机甲才会有的血丝。
"倒计时三十秒。"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血字，声音比平时更冷，其实心跳快得要撞穿肋骨，
毕竟这台灰熊是江野的命根子，是他用战友的机甲零件一块一块拼起来的。
但她的手指稳稳按在电源键上，"我赌它不敢真炸。"
"你他妈拿我的机甲赌？！"江野扑过来要拔接口，却在触到残片的瞬间愣住了。
他的指腹擦过残片边缘的划痕，那道疤他见过，和三天前在废弃工厂，林昭昭为了帮他修机甲，被飞射的齿轮划开的伤口，形状分毫不差。
"二十秒。"林昭昭按下电源键。
所有灯光骤灭。
江野的呼吸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他的手掌还悬在残片上方，离林昭昭的手背不过半寸。
突然，仪表盘亮起幽蓝的光，代码流里浮出半段残缺的句子："...核心权限...林...实验室..."
"操！"江野猛地拽过她的手腕，"谁他妈在跟踪我们？"
话音未落，营地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林昭昭的耳朵动了动——是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底盘装着锯齿状的护甲，这种嚣张的做派，整个西荒只有赵狂妄的毒枭团伙会用。
"小娘皮！"
赵狂妄的声音混着沙粒砸进驾驶舱。
林昭昭探出头，正看见他踩着商队的物资箱，枪管顶在李叔的太阳穴上。
这个毒枭头目脸上有道从眉骨到下巴的刀疤，此刻正咧着嘴笑，"把AI残片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江野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反手把林昭昭护在身后，腰间的战术刀"唰"地弹出半寸："老子商队的规矩，动我兄弟，先过我这关。"
林昭昭却注意到赵狂妄的手下阿虎正往机甲堆里摸——那堆废铁后面藏着苏瑶昨天改装的电磁干扰器。
她的手指在大腿内侧的暗袋里快速敲击，那是和苏瑶约定的摩斯密码："启动B计划。"
"三秒后，你的枪会卡壳。"她突然笑了，声音甜得像加了蜜的沙枣，"信不信？"
赵狂妄的笑容僵住。
他扣动扳机，撞针却"咔嗒"撞在空膛上——不是子弹打完了，而是枪管里的弹簧被电磁脉冲熔成了铁水。
他猛地转头，正看见阿虎踩中沙丘上的铁板，蓝色电弧"滋啦"窜起半米高，把那大块头的皮靴烧出个窟窿。
"苏瑶的高压电栅栏？"林昭昭踩着机甲残骸跳上沙丘，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你以为商队的姑娘只会煮热汤？"
赵狂妄的刀疤抽了抽。
他从怀里摸出个金属盒，"老子知道你是林首富的女儿！
三年前星穹实验室爆炸，有人看见个穿红裙的小丫头抱着残片跑了——"
林昭昭的瞳孔骤缩。
她的手指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穿皮肤。
三年前的火舌突然在眼前翻涌，父亲最后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昭昭，带着核心残片跑！"
"知道又怎样？"她扬起下巴，把银饰举到月光下，残片的幽蓝在其中流转，"你连这代码是左起还是右起都分不清，也配谈AI？"
江野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总把"少废话"挂在嘴边的女人，修机甲时会哼《月光奏鸣曲》；为什么她摸过的齿轮，总能比别人多转三圈——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像野玫瑰的刺，扎人却香得勾魂。
"撤！"赵狂妄突然吼道。
他踹翻脚边的物资箱，火星溅到篝火上，把夜色烧出个窟窿。
阿虎捂着焦黑的脚脖子连滚带爬，越野车的尾灯在沙地里划出两道血痕。
林昭昭松了口气，却在转身时撞进一堵温热的胸膛。
江野的手臂圈住她的腰，掌心还留着刚才护她时被机甲刮伤的血痕："林昭昭，下次赌命前，先告诉我。"
她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那不是恐惧，是和她一样，被揭开旧疤的疼。
"赵狂妄怎么知道..."
"他不知道全部。"林昭昭打断他，把残片按回银饰，"但很快会有人知道。"
沙丘外传来越野车的轰鸣。
赵狂妄的声音被风撕碎，最后几个字飘进营地："...藏...住..."
江野的手紧了紧。
他望着林昭昭发顶的碎发，突然想起白天她蹲在废机甲堆里修引擎的样子——夕阳把她的脸染成金红，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齿轮上，溅起细小的虹。
"以后，我帮你藏。"他说。
林昭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仰头，看见篝火在江野的瞳孔里跳动，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那盏永远不灭的夜灯。
残片在银饰里微微发烫，像某种沉睡的兽，开始磨牙。
赵狂妄的越野车尾灯早被黄沙吞没得只剩两点暗红，商队营地却仍像被掀翻的蜂巢般嗡嗡作响。
李叔捂着被枪管顶出红印的太阳穴骂骂咧咧，苏瑶蹲在高压电栅栏旁检查熔坏的线圈，江野则抄起扳手开始敲打灰熊机甲的外壳——刚才那通折腾，仪表盘的裂纹又多了三道。
林昭昭却没加入清理队伍。
她站在营地最边缘的机甲残骸堆前，目光被其中一块半人高的锈蚀钢板勾住。
那是她三天前从废弃钢厂拖回来的，当时只当普通废铁，此刻钢板表面正渗出细密的红光，像血管里流淌的岩浆，将“林氏集团”西个扭曲的金属字一点点焐亮。
“昭昭？”江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喝了口热水的暖意，“发什么呆呢？过来喝碗热汤——”
他的脚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顿住。
这个总说“机甲没温度”的男人，此刻盯着钢板上的红光，喉结动了动：“这是……你那天从钢厂拖的废铁？”
林昭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前父亲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在耳边炸响，她记得爆炸前最后一刻，父亲死死护着的就是一块刻着“林氏集团”的核心主板。
那时她蜷缩在通风管里，看着机械臂撕碎父亲的白大褂，血珠溅在主板上，和此刻钢板上的红光重叠成一片。
“嗯。”她应得很轻，伸手去碰钢板边缘。
指尖刚触到金属，红光突然暴涨，在两人之间投出半幅全息影像——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影，正在调试某种闪着蓝光的装置，背景里“星穹人工智能”的标志若隐若现。
江野的呼吸陡然粗重。
他下意识往前半步，却被林昭昭猛地拽住手腕。
她的手掌凉得像冰，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别靠太近！”
全息影像在她话音未落时破碎成光点。
钢板上的“林氏集团”字样却更亮了，像被火烤过的烙铁，在夜色里泛着危险的温度。
林昭昭迅速摸出工具包里的绝缘手套，扯下腰间的应急电源接口，“咔嗒”一声按在钢板侧面。
“你在干嘛？”江野的手按在她手背，“这东西刚才能投影，说不定和赵狂妄说的人工智能残片有关——”
“有关的是我。”林昭昭打断他，抬头时眼底的冷意比月光还锋利，“三年前星穹实验室爆炸，林氏集团的核心技术全烧了。但有人不想让它彻底死透。”她的拇指按在电源键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所以这破钢板突然亮了，赵狂妄突然追着残片跑，都是因为……有人在找我。”
江野的瞳孔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废弃研究所，林昭昭蹲在电磁屏障前破译代码时，指尖的颤抖；想起刚才赵狂妄喊出“林首富的女儿”时，她掐进掌心的血痕。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改装师职业病”，全是刻在骨头上的伤疤。
“我帮你。”他说，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的铁板，粗粝却滚烫，“不管是藏秘密还是揍反派，我江野的机甲和拳头都在。”
林昭昭的手指在电源键上顿了顿。
她突然扯下绝缘手套，用掌心贴住钢板上的“林氏集团”字样。
金属的热度透过皮肤渗进血脉，像父亲最后推她进通风管时，掌心的温度。
“关机。”她对江野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就关机。别让任何人知道……我能启动它。”
江野没问为什么。
他只是伸手按住电源键，和她的手叠在一起。
两人的体温透过金属交融，钢板上的红光逐渐暗下去，“林氏集团”的字样却像被刻进了骨髓，在锈迹里若隐若现。
后半夜，篝火只剩几点余烬。
林昭昭蹲在机甲残骸前，用破布蘸着机油擦拭那块钢板。
月光落在“林氏集团”西个字上，把锈蚀的笔画照得透亮。
她的动作很轻，像在抚摸谁的墓碑，又像在唤醒沉睡的野兽。
“别急。”她对着钢板低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等我攒够齿轮和勇气，就带你回家。”
钢板在她手下微微发烫，像在回应某种古老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