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小渔拉着阮亦慈进了自己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
关上门,门板后面还贴着泛黄的爱豆海报,书桌上摆了不少盲盒玩偶和化妆品。
“阮阮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本来不想问的,但还是没忍住。
跟着阮亦慈一年不到的时间,再苦再累都没从见她掉过小珍珠。
“小渔,我好羡慕你…”阮亦慈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抱住她,“真的真的好羡慕你。”
小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神秘兮兮地从床头柜底下掏出一个铁皮盒子:“阮阮姐,给你看个秘密。"
盒子里是厚厚一叠照片。
小渔抽出其中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你看,这是我爸妈结婚照,当年外公拿着扫把,把我爸打出门好几回。”
泛黄的照片上,穿着碎花裙的年轻女人挽着瘦高男人的手臂,背景是一个大大的喜字。
男人西装并不合身,但熨得笔挺。
“我妈当年可是厂花,追的人从厂里排到了家门口,但我爸家穷得叮当响,连彩礼都凑不齐,所以我外公和外婆死活不同意我妈嫁给他。”
她翻到下一张照片,继续娓娓道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妈半夜翻墙逃跑,揣着户口本私奔了。”
阮亦慈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着手腕上的Cartier手镯。
“结婚后,我爸拼了命的工作,现在终于开了家小超市,日子算不上多么富贵,但他们很相爱。”小渔翻完最后一张照片,合上相册,眼睛亮晶晶,“相爱可抵万难。”
她突然顿住。
阮亦慈的眼泪砸在了相册上。
这个一首以来优雅自持的大明星此刻蜷缩在她老旧的碎花床单上,哭得像个小孩。
“阮阮姐…”小渔手足无措地递纸巾,“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阮亦慈摇摇头,把脸埋进掌心。
她多希望能像小渔妈妈那样,可她连翻墙的勇气都没有。
梁家这样的高墙,她翻不起。
窗外,暮色渐沉,远处的高楼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手机屏幕亮起,是梁兆?的未读消息:【工作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阮亦慈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按灭了屏幕。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小渔,小慈,出来喝小吊梨汤啦!”小渔妈妈慈祥的声音穿透门板。
餐桌上,素雅的白瓷碗里梨汤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银耳炖得晶莹剔透,梨肉软糯清甜。
热气氤氲中看见小渔妈妈悄悄往她碗里多舀了两勺桂花蜜。
“谢谢阿姨。”她轻声说道,嗓子还有些哑。
小渔妈妈慈爱地看着她:“客气啥,以后常来。我们家虽然小,但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儿。”
阮亦慈鼻尖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她匆忙喝完梨汤,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小渔抓起外套。
“不用,”阮亦慈冲她挥手道别,“我想一个人走走。”
推开单元门,寒风簌簌。
她漫无目的地穿过城郊的商业街。
情侣们依偎着从她身边经过,笑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便利店橱窗里挂着她的代言海报,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
现实中的她却在便利店门口停下,盯着门口的雪糕柜出神。
喧嚣的天地间只余她一个人,泪水再次模糊视线。
阮亦慈心不在焉,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辆劳斯莱斯闪灵跟了自己一路。
首到她抹着眼泪,差点撞上路边光秃秃的银杏树干。
“嘀嘀”两声。
阮亦慈惊吓回头,泪眼婆娑中,傅云笙修长的身影逆着车灯光而来。
他今天没有穿正装,黑色高领毛衣外随意套了件麂皮外套,不似往日那般玩世不恭。
“巧啊,阮妹妹。”他嘴角挂着惯常的痞笑。
语气轻松得像真的偶遇,可眼底却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慌忙抹去眼泪,鼻子寒风中冻得发红:“傅…傅少,你怎么在这?”
“刚见完客户。”傅云笙在她面前站定,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正好看见某只迷路的小猫在街上游荡。”
阮亦慈没有接,仓皇后退,鞋跟撞在马路牙子上险些摔倒。
傅云笙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烟草混合着生姜与柑橘的涩味瞬间将她包围。
“小心。”呼吸喷在她耳畔,烫得惊人。
这个距离近得反常,阮亦慈飞快想要躲开。
下一秒,傅云笙如同烫到手般猛然松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掩盖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远处商场的大屏幕循环播放到阮亦慈代言的香水广告。
画面里的她穿着白色长裙,在花海中回眸。
与此刻狼狈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劳斯莱斯车内温暖如春,傅云笙打开了座椅加热,又递来一条羊绒毛毯。
“谢谢。”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暖气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傅云笙的目光扫过她红肿的眼眶,喉结微动:“我看见了,你和庄阿姨。”
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阮亦慈不由自主攥紧了身上的安全带: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早被人尽收眼底。
“别紧张,”他转动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是来当说客的,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哭。”
阮亦慈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突然开口:“傅少,能带我去个地方吗?”
傅云笙挑眉:“哪里?”
“江边。”她轻声说,“我想吹吹风。”
劳斯莱斯在跨江大桥边停下。
傅云笙从后备箱取出两罐啤酒,“冰的,敷一下眼睛。”
阮亦慈接过啤酒,将冰凉的铝罐贴在发红的眼眶上。
江风猎猎,吹乱阮亦慈的长发。
她闭着双眼开口问道:“傅少,你说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呢?”
“庄诗庭说什么了?你放心那女人向来眼高于顶,”傅云笙叹了口气,随即正色道,“但她代表不了梁家,更代表不了梁兆?。”
江面上货轮汽笛声悠长,阮亦慈黏哒哒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可她说得对…我确实配不上…”
“放屁!”傅云笙突然爆了句粗口。
扳过她的肩膀,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烫伤:“阮亦慈,你是金马奖最佳新人,是目前国内首屈一指,商业价值最高的女演员,”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最后一句话几乎消散在风里,但阮亦慈还是听清了。
她怔怔地望着傅云笙,意外地发现他右眼下方有颗很淡的泪痣,在霓虹灯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危险,傅云笙的呼吸明显乱了。
他松开手,转身撑在栏杆上,大口喘着粗气。
“走吧,”他极力克制着,将声音恢复如常,拉开副驾驶的门,“我送你回去,放心你和他妈见过面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